第五百九十八章 黛玉:……多情却被无情恼(1 / 2)

夜色降临,笼罩大地,一轮皎洁明月悬于天穹,道道清冷月辉洒落在宁荣两府朱檐碧甍的墙面上,莹莹如水,冷白明亮。

而贾府各处院落纷纷亮起明亮通明的烛火,此刻如果从高空向下眺望而去,只见整个宁荣两府,宛如陷入灯火海洋中。

自下午时候,宫里传了晋贾珩为三等永宁伯之爵的圣旨后,整个荣宁两府,上自各房主子,下到奴仆,都陷入了一种欣喜的气氛中。

秦可卿让蔡婶拨付了一些铜钱,赏着各房的丫鬟、小厮,并摆了晚宴款待过来道贺的一众贾府老亲。

保龄侯史鼐的夫人领着几个儿媳,忠靖侯史鼎本人携其夫人,以及领着年轻儿媳过来相贺,就连王子腾的儿媳妇儿领着王姿,也来到贾府府中道贺。

贾政从通政司告了假,招待着一众来贺的男宾客,而女眷则由贾母以及秦可卿招待着。

而在一个下午的工夫,宫中对贾珩封爵永宁伯的圣旨,早已传遍了神京城,而贾史王薛几家自然得到消息。

除却史家、王家这等核心姻亲,如贾珩的亲戚,比如蔡权媳妇儿、董迁媳妇儿也都备上一份礼品,过来庆贺着秦可卿。

至于南安太妃和南安王妃罗氏,倒并未留下用宴,或者说,南安太妃实在受不得这等热热闹闹的气氛,早早寻了个借口,就与罗氏离了宁国府。

各房嬷嬷、丫鬟仍是沉浸在喧闹氛围中,而锣鼓钲鸣以及戏曲之音不停自会芳园天香楼而出,穿过茫茫的夜色,在荣宁两府当中响起。

黛玉院落之中,种着一丛翠竹的西厢房灯火亮着,将一个小巧玲珑的纤丽人影投映在窗扉上。

“今个儿是大爷封爵大喜的日子,姑娘怎么不在东府和几个姑娘多待一会儿?”紫鹃上着一袭淡红色小袄,下着素色长裙,头发梳着丫髻,额前是空气刘海儿,脸颊白里透红,此刻手中抱着一摞干净的衣裳,轻手轻脚,走到坐在梳妆台前,看向正对着铜镜去着秀发之间簪饰的黛玉。

一旁高几上燃起的烛台,轻轻摇曳不定,晕出一圈圈红黄的光芒,一方摆着胭脂粉盒,妆奁首饰的少女,着月白交领兰花刺绣长袄,外披湖蓝印花披帛,身形如弱柳扶风,肩若削成,那张朦胧烟雨的远山黛眉下,见着淡不可察的怅然之意。

黛玉这时正伸出纤纤玉手,将脖颈上悬起的玉符缓缓取下,放在手中,玉符白璧无瑕,温软细腻,其上的小羊娇小可爱。

听到紫鹃在身后所言,黛玉玉容幽幽,轻声道:“我原也不大喜欢热闹的。”

紫鹃:“……”

终究是有着慧紫鹃之称的小姑娘,目光转动之间,一下子就猜出黛玉的心结,在一旁的椅子上,放下叠好的衣服,柔声说道:“姑娘,大爷他现在在河南,忙着一省的军政,许是没有时间写信,这下子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说来,现在府上都庆贺着大爷晋了伯爵,但大爷有这天也是不容易。”

黛玉闻言,容色恍惚了下,握住了羊符,轻声说道:“当初珩大哥在柳条儿胡同住着,还没有和秦嫂子成亲时……那时候在荣庆堂,就见着不凡气度,后来一步步走到今天。”

说到“和秦嫂子成亲”时,声音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异样,秀丽玉容上见着复杂之色。

当初,那个在荣庆堂中按剑而立的少年,声如金石,言辞铮铮,恍若昨日。

紫鹃这时,提起茶壶斟了杯茶,将目光投在黛玉手中的玉符,道:“大爷说来也比姑娘大不几岁,能走到今天,真不知吃了多少苦,好在现在封着伯爵了,先前碰到袭人她们说,大爷这般势头,将来说不得还能封着侯爵、公爵呢,说来,姑娘家以前也是五世列侯,后来传到老爷这代,走了科举之路。”

少女说着,递过茶盅。

黛玉怔了下,恍惚了下,道:“那都是祖上的事儿了。”

紫鹃笑了笑,道:“但姑娘毕竟公侯士人之女,论起出身来,不知道多清贵呢。”

少女怀春,她家姑娘多半是有着一些自己都不明白的心思,唉,如是珩大爷没有娶亲,该有多好,姑娘这般出身,也不能去做妾。

黛玉看着空荡荡的屋中,轻声说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如今也不过是没什么理会的人罢了。”

黛玉虽然是喜欢安静,但并不意味着喜欢无人关心的生活。

紫鹃闻言,抿了抿唇,眼眸闪了闪,轻声道:“姑娘也别太忧思了,上次,大爷写家书过来,不是提到了姑娘?还让姑娘保重身子,我瞧着姑娘身子骨儿开了春后,真是愈发好了,那药膳和食补方子,也都需练着。”

黛玉“嗯”了一声,玉容就有些微失神。

上次家书中是提到了她:「春季气候多变,还请务必嘱托林妹妹要注意身子,莫要受了风寒才是……」

但除她之外,还嘱托了三妹妹,四妹妹,还有宝姐姐……人人都有一句呢。

黛玉压下心头的思绪,伸手将耳垂上的耳钉去下,轻声说道:“紫鹃姐姐,你说珩大哥……他什么时候回来?”

紫鹃轻笑道:“姑娘,这个也说不好的,三姑娘不是说,大爷在河南善后,等那天事情彻底了结,怎么也得两三个月了。”

黛玉蹙了蹙罥烟眉,星眸笼上一层忧切,一时默然无言。

两三个月,他和那位咸宁公主朝夕相处,珩嫂子她怎么就……那般沉得住气?也该管管他呀……

紫鹃想了想,提议道:“姑娘若有事,要不和大爷写写信?”

黛玉正胡思乱想之间,玉颊羞红如霞,虽紫鹃说着“有事”,但她能有什么事儿?

“太惊天动地了,也不便寄送。”少女声音略有几分颤抖说着。

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单独给一个已婚之夫,怎么寄送得出去?只怕要落人闲话。

“那姑娘,倒也不用寄送出去,姑娘想起来就写封信,然后写的多了,最终如是觉得不想要,再烧掉就是了。”紫鹃认真的想了想,忽而福至心灵,开口说道。

然而,恍若是一句话点醒了黛玉,或者说这种方式,一下子就戳中了黛玉那颗多愁善感的心。

永不寄出的信,等写完,再烧了,神不知,鬼不觉。

“这……成什么样子?”黛玉秀眉凝了凝,颤声说着,转而又道:“不过倒有些……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归,何必见戴的意思。”

在这一刻,似乎契合了原著,因为黛玉平时所写的诗稿,最终焚稿断痴情。

紫鹃忽而想起一事,面色迟疑说道:“姑娘,那要不算了,如是烧了,也有些太不吉利了。”

黛玉一听,也反应过来,贝齿咬着唇瓣,罥烟眉下的粲然星眸中恍若倒映着亮光,樱唇翕动了下,嗫嚅说道:“那就……就不烧就是了。”

她只觉有许多话藏在心底,当着那人的面却说不出来一个字。

一直想问问他,为何会对她那般好,仅仅是因为……她父亲?

可他都没有见过父亲一面,依着他的性情,如未见着父亲,想来那些敬仰的话,多半也是客套了。

抑或是……爱屋及乌?

念及此处,芳心一跳,好在侧对着灯火,脸颊隐在温柔的月光中,也看不出多脸颊已是滚烫如火。

“姑娘,热水准备好了。”就在这时,雪雁绕过一架竹木材质,图绘仕女画的屏风,对着黛玉唤道。

紫鹃轻轻扶过黛玉的削肩,道:“姑娘,走吧。”

黛玉“嗯”了一声,随着紫鹃向着里厢而去,紫鹃吩咐着雪雁将院落大门锁起,然后在房间上了门闩。

缓缓放下金钩上的淡黄色帷幔,转过身来,看向黛玉,轻声道:“姑娘,我服侍你沐浴。”

黛玉脸颊微红,轻声道:“紫鹃姐姐,我……我自己来就好了。”

紫鹃轻笑了下,走到近前,说道:“从小一直伺候着姑娘,姑娘羞什么?”

黛玉声若蚊蝇地“嗯”了一声,这时去着身上衣裙,不多时将外间的褙子和裙子去着,只着一件小衣。

黛玉现出藕臂,轻声道:“紫鹃姐姐,下面我自己来就好了。”

“姑娘还怕羞,穿着小衣进浴桶也不好。”紫鹃轻声说道。

黛玉连忙躲开了一些,低声道:“我,我一个人来就好。”

紫鹃见此,多少有些无奈,轻声道:“那我给姑娘再拿条毛巾过来,姑娘慢点儿,有事唤着我,别再像上次摔倒了。”

说着,掀开帷幔离去。

见紫鹃离去,黛玉微微松了一口气,星眸闪了闪,伸手将身上一件刺绣着梅花的兰色小衣除去,借着小几上的一盏烛台的灯火而照,削肩圆润如玉,雪背恍若玉璧,恍若凝脂。

黛玉伸手穿过颈后青丝秀发,解开蝴蝶结,拿过一旁。

左手护,右手遮,只是右手掌心传来的绒绒之感,让一张清丽如雪的脸蛋儿羞红如云霞绮艳。

低头之间,只觉似又葱郁几分,芳心不由又羞又急,遂不敢多看,如嫩菱的脚丫踩着木凳,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娇小玲珑的身形,被带着花瓣的腾腾热气遮掩成影影绰绰。

黛玉抿了抿唇,望着不远处的烛火,一时出神。

她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好像是去年,还是今年春……真有些讨厌呢。

想要拿剪刀,但紫鹃姐姐不让……

“姑娘好了没?”紫鹃在帷幔之外问道。

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