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森鹿走出了教室，棋域也随之收起。

漆原律推翻了刚刚堆砌而成的纸牌金字塔，指尖暴掠出了一片幻鸦，堵塞住了教室的出口。

他双手十指交叉，抵在下巴处，面带微笑地说：“听到了么？会长希望你们不会走出这里一步，希望你们别让我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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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另一座空荡荡的教学楼，上杉明日香走入其中一间教室，靠着教室门坐下，夕阳的余晖拂照而入，淡淡的昏黄光芒笼罩着她的脸颊。

她蜷缩成了一团，双臂搂住了膝盖，发缕垂落而下，轻轻地挠动着她的双膝。

“在不在，哭包龙？”熟悉的声音忽然从门的对面传来。

“……你又来找我了。”

“对，我来找你了。”安森鹿顿了顿，缓缓地说，“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我们先回去吧，纳修要分神话序列了，人没到齐就不行。”

“我有点，走不动路了。”

“那我背你。”

“你还来找我做什么？”明日香垂眸，“都是因为我，他们才会死，你是来怪我的么？”

“我还能让你怎么样？自杀谢罪么？”安森鹿低声说，“白痴似的，不过你是该给我好好反省一下，我知道神代琉璃死了，你很伤心，但现在的每一场战斗都会影响很多人的生死，你必须马上调整回来，不能带着情绪去行动。”

“我就是没用，什么都做不到……”

“醒悟什么？”

“你的命不是只有你自己的，他们赌上了自己的性命来救你，就是因为相信你能够发挥出更大的用处，而你在这自暴自……”

“我已经很累了……”明日香捂住耳朵，“让我安静一下，好吗？”

安森鹿的脸庞微微抽搐，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靠着房门站下，门对面的明日香没传来任何声响。

沉默笼罩在了二人之间。

“琉璃她说，我很依赖你，她说我以前都不依赖别人的，但明明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已经很依赖她了，我一直想离开她，证明一些什么。”明日香轻声说：“但到头来，我只是换了一个依赖的人而已么？”

“你完全可以依赖我，不然我这个会长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我本来想过，不想再依赖你了，可你不在身边，我真的就什么都做不到。”明日香低声说，“就像以前，我也不想再依赖小琉璃了，所以一个人跑到了美国，最开始真的很孤独，但我真的，不想再依赖任何人了。”

“我说了，你可以依赖我。”

“为什么，我一个人就什么都做不到么？”

“不是什么都做不到，你真的太喜欢逞强了，偶尔依赖一下别人不是什么坏事。”

“那我得怎么办，都是我的错，他们才会死。”

“阿德尔还活着，以后只当市民对他来说也好。岩田稔和熊浩东是死了，那两个序列玩家也死了，但你还有赎罪的机会。”

“赎罪？”

“带着他们的份，一起干烂那条白龙。”安森鹿挠了挠鼻梁，“总之，我在之前那个教室里等你，你心情好点了就过来。”

“嗯。”明日香轻声回应。

安森鹿的声音消失了，他的脚步也逐渐远去了，寂静的教室里，上杉明日香抱着膝盖，眼眶逐渐红了起来：“你每次都这样，来找我，然后就把我丢下，让我一个人待着。”

“咚”的一声，教室的另一扇门忽然被打开了，安森鹿走了进来，开口说：“看吧，我不管你，你就只会一个人偷偷哭。”

“你不是走了么？”明日香呆住了。

“当然是骗你的。”安森鹿缓步走向明日香，“我们一起回去吧，明日香。”

“让我先安静一下好么？”

“……嗯，我等你。”

安森鹿在她的身旁坐下，沉默地看向窗外，黄昏的日轮正缓缓垂向海平线之下，海鸥游走在恍惚的暮霭之中，世界逐渐变得黯淡。

“神代琉璃，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一直陪在我身边了。”

“嗯。”

“她那时候活得像个工具似的，一直被我家族的人使唤来使唤去，明明只有九岁，就已经为家族铲除了很多黑道上的敌人。”明日香说，“在那之后不久，我父亲接手了家族，给她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让她一直跟着我，保护我，她每天都像一个提线人偶似的，跟在我的身后，我在上学的时候，她就一直孤零零地守候在校门口。我出去玩的时候，她就一直待在马路边上。我和家族的人一起共进晚餐的时候，她一个人跪坐在房间的一角，必须得等我们吃完饭，她才能喝上一口水。”

“我每次在学校被人孤立，被人骂我是怪胎什么的，就会喜欢抱着枕头躲到房间的角落里，每一次，每一次她都是第一个找到我的，她总是会气凶凶地问我：小姐，到底谁欺负你了？”

安森鹿静静地听着，没有出声。

“那时候，我很希望她能够像普通人一样在教室里坐着，希望她每天可以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希望她可以和家人共进晚餐。”明日香低垂眼睑，“所以，我一个人去了美国……嗯，就因为父亲说，如果我什么时候离开了日本，那神代琉璃就可以不用再跟着我了。”

“但其实……我真的很想念她。”她说，“在美国好孤独的，我连一个朋友都没有，明明在日本的时候，还有她会陪着我一起折千纸鹤，一起做年糕，我们会两个人在大半夜偷偷溜出府邸，一起去看烟花大会，虽然回来时挨骂的总是她一个人，但她每次都只是笑了笑，对我说：能和大小姐待在一起，我就很满足了。”

“你知道么，我还答应要和她一起去环游世界来着。”明日香挤出一丝笑容，故作乐观地说：“哼哼……虽然不能和她一起去旅行了，但以后我也可以一个人去，说不定她还在天上看着我，这样我就能带着她的份去看看这个世界。”

“我这两天一直在想，那时候自己为什么会想要去美国呢，明明小琉璃她更希望我待在她身边吧，我却自以为是地以为，这样就能给她自由，可她回来后变了好多，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她以前超级乖的，我说什么她就做什么，总是穿着和服跟在我的身后，有时候牵了牵她的手，她也能发呆好久，然后呆呆地对我笑。”

“我在想，她待在家族的时候究竟遭受到了什么样的待遇，是不是我没有在她身边，她反倒生活得更痛苦了，她是不是又像以前那样，变成了那些大人眼里的道具，然后才被迫着改变自己，直到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明日香，这不是你的错。”

“我真的……”明日香抽泣着，声音越来越轻，“好想她啊……”

“她也一定很想念你。”安森鹿低声说：“顾秋对我说，神代琉璃一直惦记着要和你一起去世界旅行，在执法队大楼的时候，还一直和科西莫炫耀，她说你答应过她的，绝对不可能会违背誓约，说自己在等你去找她。”

明日香的眼眶更红了，她的脸埋入臂怀，恸哭了起来。

安森鹿坐在她的身旁，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