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烟海(1 / 2)

“这些被绑的人应该就是原来的船员吧。”区晓华问道。

“嗯,甲板上还有好几个一身黑衣的男子,都扎着花头巾,模样不像中国人,甲板上有不少还没冲洗干净的血迹,看着让人不寒而栗。

“我父亲和二叔被他们押着到了甲板下的船舱里,有一间像是餐厅的大屋子里,还关着三个人,都穿着东南亚一带的服饰,手脚都被绑着,这些人明显比甲板上的那些人待遇好很多。

“我父亲和二叔被押着坐在了其中的两人边上,他们看见陆国盛坐在另一个身材清瘦、神情有些紧张的男子边上。这群人中有两个黑衣人像是头领,指挥着其他黑衣人把陆国盛和我父亲、二叔的手脚也绑了起来。两个头领站在餐厅当中情绪激动地叽哩哇啦说了一通,然后各自分开,个子高的头领就是在甲板上问他们知不知道鲸搁浅的地方,他站到了陆国盛边上,蹲下身体似乎在向陆国盛问着什么。矮个子头领则走到我父亲和二叔边上,也蹲下身体,问他们是不是住在这里的渔民,说他们的船搁浅了,能不能找更多的渔民来帮他们。”

“这两个头领问的问题都不一样,陆国盛说了鲸搁浅的可能地方,但这个头领说他们的船搁浅了。如果他们的船搁浅又怎么能去找鲸呢?”

“你说的没错,那你知道船搁浅意味着什么吗?”

区晓华又打断了乔雅,不过乔雅似乎已经习惯他的插话了,她非但没有责怪区晓华,反而顺着他问题说了下去。

“这个我不懂,是不是就是不能动弹了。”

“船只行驶在河道,海域之中,就和冰山一样,浮在表面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其实床底也是有很高深度的,一艘船可能夹板距离水面高度有三米,但其实水面距离床底的深度可能达到四五米之深,因此如果这类船只航行到浅滩上,船舶吃水后船底的深度大于水位的话,就是出现搁浅的情况。

“另外,有些船舶的船底并不是平底船,而是尖的,像这艘在海上行驶的商船就可能是尖底的,这类船只是无法在浅滩上的站稳脚跟的,因此搁浅了之后,很有可能导致船舶甲板一侧出现倾斜的状况,弄不好可能会导致侧翻。

“但根据我父亲的观察,这艘船并没有出现侧向一边的情况,他问头领需要多少人来帮忙,头领说越多越好,还说只要来帮忙的都会给他们报酬。我父亲说二叔受伤了,需要立即治疗。头领察看了一下二叔的伤口,让其中一个黑衣人去拿一些创伤药给二叔敷上。

“我二叔在一旁问头领,为什么要绑他们,还问甲板上那些人是干什么的,怎么甲板上还有血迹。头领哈哈大笑起来,说这些都是违抗他命令的人,说只要完全按照他的要求做,就能得到报酬。

“这个头领站起身来走到当中,那个高个头领也问完了话,走向他,两人又叽哩哇啦说了一通,两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那个矮个头领突然拔出腰上的刀,走到坐在陆国盛边上的那个清瘦男子身边,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陆国盛和那男子吓得大叫起来,高个头领也拔出刀来,走到了我父亲边上坐着的两个人身边。两个头领又互相争吵着,这时,我父亲边上坐着的两人中的一个胖子突然一头朝矮个头领肚子上撞了上去,矮个头领没留神,被他撞倒在地,胖子紧紧压在他身上,一边挣扎着用手去抢他的刀,一边嘴里骂着叽里呱啦的外国话,无奈他手脚不便,很快被矮个头领踢翻了,矮个头领恼羞成怒,手中的利器对着胖子的腿上刺了下去,那胖子惨叫一声倒向了一边。

“其他所有人都吓得魂飞魄散,矮个头领站起身来,大声说着,要是在傍晚前没有人来船上帮忙,就一个个收拾掉关着的这些人。

“几个黑衣人上前,其中一个给胖子敷了创伤药,显然他们并不想置人于死地,两个头领互相之间还在骂骂咧咧,他们看了一眼身后的众人,一挥手带着所有人走了出去。

“等他们走出去后,坐在陆国盛边上的那个清瘦男子开口了。他说自己姓冷,这是一条商贸船,装了贸易物品,他们从雅加达出海,原定是去名古屋的,船上的人都是印尼人,只有他是华裔,他让他们绝对不要在那群海盗面前透露自己会中文,这两个头领会一些中文,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会中文,才放心把他们关在一起。这群海盗也全部是印尼人,从他们离开雅加达起就一直在跟踪他们,一直跟到公海时才对他们进行了抢劫,还绑架了船主,连同船上所有值钱的物品都装到了自己的船上开走了。冷姓男子并不是船上的人,他和船主是旧识,他是专业研究鲸的人,上船是为了跟踪一群鲸,那两个头领知道后,就问他哪里能找到鲸,因为鲸肉在东南亚市场非常值钱,他们想去捕鲸,逼着他带路。这群海盗不会驾驶这艘商船,就留下了船上剩下的船员,轮流替他们驾驶船只,他们一直跟踪着一个大约六七头的鲸群,直到这里的海域附近,一下子失去了鲸的下落。

“冷姓男子让他们千万不要带人来船上,这艘船并没有搁浅,因为原来的船员里有人得了甲肝,一下子传染了开来,甲板上那些都是身体出现异常的,又没法治疗,他们迫切需要新的懂驾驶的人补充,所以那个矮个男人才会问能不能派人来帮忙,一旦来了人,肯定是被当做劳动力强行扣押。

“冷姓男子才说了这些,两个头领又回来了,这次他们两个人先是一起站在了陆国盛面前,我父亲没听清他们说的话,只看见陆国盛在不停摇头,他们又跑到我父亲和二叔面前,问他们愿不愿意马上去叫人来帮忙,我父亲也使劲摇头,矮个头领一怒之下,踢在了二叔的腹部伤口上,二叔痛地趴在了地上,矮个头领又问愿不愿意,我父亲看着二叔,点了点头。矮个头领说,如果他不在今晚带人来帮忙,就要对二叔下手了。

“我父亲被他们推着上了甲板,陆国盛和二叔还在船舱里。上了甲板,他们把我父亲放在了吊篮里,放下船后,把我父亲的渔船还给了他,就这样,我父亲驾着船回了大青山。”

“那你父亲回去叫人来了吗?”

“明知道找人来去船上是送圈套,我父亲当然不会那么做,家里人问他怎么这么晚回来,那时候他也不过二十来岁,一时间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胡乱说是遇到了风浪所以晚回来了。家里也没当回事,一家吃了晚饭就各自休息了,我父亲心里也是非常焦急,他知道如果今晚不带人去海盗那里,二叔可能会遭遇凶险,他在想怎么能不让家里人知道偷偷带人去救二叔。”

“年轻人想得过于简单了。”区晓华叹了口气。

乔雅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到了晚上七点半,他去了我二叔家,二叔本来就喜欢在外面闲逛,也经常有和我父亲在一起不回家的情况,所以二叔没回去的事,二叔家人也没在意。”

说到这时,冷小芙的脸色开始变了。

“你说的海盗的事,不是街坊邻居告诉你的吧。”

区晓华很好奇这些事乔雅怎么能记得这么清楚,乔宏言失踪的时候她只有两岁,应该不是她父亲告诉她的,这么细的情节也不像是街坊邻居说的,除非亲身经历,否则难以想象她会知道这些内容。

“是我堂伯告诉我的,这些年我去大青山拜祭我父母,堂伯一直在乔家的墓地清扫,这么多年始终没有离开过。”

“是不是那个老者?”

区晓华看着冷小芙脱口而出,那天陪冷小芙去看她父母,一个老者,也就是那个开三轮车的中年妇女说的乔老头,还拉住他们,说冷小芙长的像乔家的人。

冷小芙也看着他,点了点头。

“什么老者?”乔雅不解地问道。

“没事,你接着说。”

“我父亲在二叔家门口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敢进去说,这时候,他碰上了乔远山,我父亲的堂伯,是我二叔的亲伯。”

“嗯。”区晓华轻声应着,这就对上了。

“堂伯拦住了我父亲,他发现我父亲神情紧张,看上去心事重重,就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我父亲见躲不过了,便一五一十把所有的事情都说给了堂伯听。

“乔远山闻听后大惊失色,立即闯进二叔家,又叫上了我的爷爷,还有其他村子里的长者,大家围在一起七嘴八舌了一阵后,乔远山立即组织了二十多个壮丁,拿着家伙,朝海滩冲了过去,我爷爷又派人去向镇上的派出所和民兵巡逻队报告,让他们赶紧派人支援,他又让人去通知陆家的人,毕竟陆国盛也被扣了。

“可是这时候已经天黑了,海上一片漆黑,这时候已经在涨潮了,水流也很急,出海尤其是去外海附近非常危险,很多人都犹豫起来,说等巡逻队来了再去,巡逻队有大照明灯船只,不怕天黑浪急,大青山渔民的小船抵不过晚上的风浪。只有堂伯和二叔的父亲坚持要去,说二叔受了伤如果不及时医治有生命危险,而且如果海盗今晚看不到人,说不定会对二叔下毒手。”

乔雅没有提她父亲乔宏言,只有乔宏彬父亲和乔远山两个人关心乔宏彬的安危,这或许是冷小芙心存芥蒂的根源吧。他看着低头不语的冷小芙,琢磨着当时的情景。

假如没有及时救出乔宏彬,固然会失去兄弟,但是那条船上陆国盛也在,如果他就这么消失了,柯采蔓就孤身一人了,那乔宏言就能独占柯采蔓了。

“在他们的坚持下,有几个堂哥堂弟加入了他们,他们找了两艘最大的渔船,带了鱼叉等器械,直接出海了。接着又有一波人上了几艘船,紧紧跟着他们。”

“你父亲呢?他没去?”

乔雅顿了一顿,带着抱歉的口气说道,“他没出海,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这件事我觉得对不起二叔。”

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