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桃林,前面是一段掩映在青草中的土路,再往前走就是渭河了。
远远看去,清清的河水缓缓地流过关中平原,像一条玉带,嵌土留痕。
在河的拐弯处,有一处芦苇荡,芦叶刚刚吐绿,鹅黄中泛着嫩绿,聚集一片生机。
河的浅滩边,有一垂钓者正把鱼饵轻轻甩进河水,然后就怡然自得地从怀中拿出一卷竹简,不知道他是在钓鱼还是在看书。
那不是董仲舒么?他也出来春游了?虽然都是当今大儒,可公孙弘向来瞧不起这个书呆子。
他怎么可以把“天人感应”与天子的言行举止扯在一起呢?
这两者,分别联系不到一起,或许只有那些该死的方士才会借此骗财。
对公孙弘来说,通古博今才是作为大儒必备的修养。
董仲舒被贬谪后,又从不知自省,在辽东高庙火灾时又老调重谈,弄得险些丢了性命。
后来,皇帝开恩,他才得以免遭牢狱之灾,自此以后就赋闲在家,专心著书了。
这样的人怎么能让现为丞相的公孙弘礼敬有加呢?毕竟人都是世故的,特别像公孙弘这种谨小慎微性格的人,从不愿给自己搭上不必要的线导来一些麻烦。
公孙弘向张汤努了努嘴,两人悄悄改道而行,向上游去了。
他这些神情的微妙变化,当然绕不过张汤那双鹰一样的眼睛。
他紧跟两步,用试探的口气对公孙弘说道:“恩师似乎并不待见这个人。”
“唔……你又不是不明白,这样的人待在长安,你我还能够安寝么?”
“让他离开长安不就得了?”
张汤狡黠的目光在公孙弘脸上打量着。
“只是让他到哪里去好呢?他现在赋闲在家,一介白身,不在官场之上,我们是奈何不了他的,难道要让老夫去使些鬼域伎俩逼走他么?这又有什么意思呢?老夫是不屑于此的。”
张汤笑道:“恩师真相信董仲舒从此心如止水,无心仕途了么?”
“怎么讲?”
“依学生看来,他还在处心积虑地想回到朝廷呢!否则,他钓鱼还抱着书做什么?我可不相信他真是个书呆子,他待在好事暴虐的诸侯王那里好几年,要真是书呆子可活不到今天。”
张汤见自己的话对了公孙弘的心思,就接着道:“陛下每每提起董仲舒,总对他在江都王相任上的政绩念念不忘……他还是有机会再起的。”
公孙弘频频点头。
张汤诡谲地笑道:“学生听说胶西王刘端素来骄恣,屡犯大汉律令,他杀的二千石官员很多,现在那里不正缺一个相么?若是让董仲舒去那儿任相,足可以兵不血刃。”
“妙极!”公孙弘轻轻击掌,笑出了声,惊起芦苇深处的苍鹭,“不过此事也不用着急,让他继续在家晾些日子也不错,明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