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晃眯眼前望,陇县城廓隐隐可见,在陇县雄伟的城廓背景前,一大群黑压压的骑兵呈雁形阵迎风肃立,雁形阵的最中央处,一杆血色大旗正迎风猎猎招展,上绣斗大的一个“马”字,旁边还绣着“大汉驸马”四个小字。
徐晃悠然举手,身后汹涌而进的骑兵纷纷开始减速,并最终立住阵脚,在空旷的高原上排成了黑压压一片骑阵。
马跃亦单骑独马从阵中走出,朗声问道:“来将莫非徐公明乎?”
徐晃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挣扎之色,但很快就消散于无形,眸子里取而代之的却是坚定之色,马跃未必便是明主,可眼下投降马跃却是最明智的选择!董卓残暴不仁、倒行逆施,替这样的乱臣贼子卖命,不值!
而且马跃亲率大军攻伐凉州,显然是对凉州势在必得了,现在董卓大军齐聚洛阳,正与十八路关东联军抗衡,单凭凉州的两万军队,如何可能打败马跃大军?再打下去,不过是徒令三军将士无谓牺牲,也苦了凉州的百姓。
徐晃素以汉将自居,却并非愚忠之辈,他心中真正顾惜的却是百姓,因为徐晃出身贫寒,更知贫苦百姓生活之艰、税赋之重,他之所以不愿背叛朝廷,便是知道如果朝廷倒了,天下就会大乱,到时候真正受苦的还是天下百姓。
为了凉州百姓,徐晃再无一丝犹豫,翻身下马拜倒尘埃,朗声道:“晃~~参见主公!”
马跃大喜,急忙翻身下马,上前将徐晃扶起,然后扶着徐晃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吾得公明,大事谐矣,哈哈哈~~”
汜水关。
“杀杀杀!”
孙坚正欲纵骑出阵,将张辽一举击杀时,前方陡然响起山崩海啸般的喊杀声,惊抬头,只见三道关门皆已洞开,黑压压的凉州铁骑已经从关门里潮水般涌了出来,策马扬刀奔驰在最前面的,赫然正是汜水关守将樊稠。
由于张辽的神勇,汜水关守关将士的士气已经被完全激发,樊稠一声令下,便顿如下山猛虎般冲杀而出。
眼见关中骑兵潮水般杀出,黄盖、程普、韩当三将不敢再战,慌忙合力逼退张辽,转身后撤,韩当稍微落后了半个马头,便被张辽一枪刺中肩膀,险些挑落马下,还是黄盖眼疾手快,急上前扯住韩当马缰,一并逃回了本阵。
“嗷~~”
张辽举枪撩开,如龙吟长天、引吭长啸。
“嗷嗷嗷~~”
纵骑突进的凉州铁骑跟着竭斯底里地呐喊起来,一边呐喊一边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马刀,霎时间,马刀的寒芒映寒了半边长天,也震慑了敌军将士的斗志,孙坚军中顷刻间起了一阵小小的骚乱,许多将士环顾左右,纷纷后退~~
孙坚懊恼地挥舞了一下拳头。
黄盖、程普、韩当三将不敌张辽,气势已坠、军心已挫!今日败局已定,再打下去不过是陡增无谓的伤亡而已,念及此,孙坚再无犹豫,当即下令退兵。孙坚一声令,八千精兵顿时如决堤的洪水仓惶后撤。
西凉铁骑追杀了一阵就撤回了关内,孙坚军的伤亡并不算大,只是汜水关的战局却已经完全被逆转,雁门小将张辽几乎是凭借一己之力、独挽狂澜!在援军到来之前,孙坚已经无能为力了。
凉州。
随着牛辅战死、徐晃率部归降以及陇县、略阳的先后陷落,马跃对凉州的攻势就演变成了中心开花之势。凉州共有十郡,可马跃一郡都未曾攻下,反而是处于凉州中心地带的陇县、略阳被先行攻下。
马跃对凉州的攻略完全不按常规,不遵循逐城逐地争夺的模式,而是大胆地孤军深入,采取了直插心脏的斩首式进攻,这种进攻模式在后世已经被证明是极具杀伤力的,可在汉末三国时代,却根本无人领教过其中厉害。
正所谓棋差一着,满盘皆输。
李儒虽然料到了马跃会孤军深入,可他仅仅以为马跃会进攻屯粮重镇略阳。因为略阳虽是军事重镇,却没有坚固的城墙,而且营寨都是木头结构,容易遭受火攻。可李儒而万万没有料到的是,马跃居然敢攻打城池坚固又有重兵把守的陇县!
陇县。
牛辅官邸现在已经成了马跃的临时官邸,大厅里,贾诩、典韦、句突以及刚刚归降的徐晃已经齐聚一堂。马跃大手一挥,朗声道:“现在只剩下张绣的五千骑兵了!只要解决了张绣,放眼凉州将再无可战之兵。”
“报~~”马跃话音方落,忽有小校疾步入内,大声道,“方悦将军急报。”
马跃道:“讲!”
小校道:“三天前,方悦将军在凡亭山设伏大破张绣军,斩首八百、俘获三千,张绣仅率千余残兵奔扶风去了。”
“哦?”马跃霍然道,“方悦大破张绣!?”
贾诩击节道:“主公,方悦将军既已击破张绣骑军,董卓留守凉州之三万军队或死、或走、或降,已经损失略尽,仅余一万军卒又大多散于各郡,再不能对我军构成威胁,现在是时候图谋凉州十郡了。”
“嗯!”马跃点了点头,向徐晃道,“公明久在凉州,定知底细,凉州十郡分别以何人为太守,留守兵力分布又如何?”
“主公,晃但有所知,无不尽言。”徐晃不敢怠慢,应道,“凉州十郡分别为汉阳、武都、陇西、金城、武威、安定、北地、张掖、敦煌、酒泉!汉阳太守姓姜名冏,此人能力平平,不过姜姓在汉阳乃是大族,族中子弟多有出仕。”
“武都太守姓法名真,扶风人。”
“陇西太守董升,乃是董卓长兄董擢之子,驻有八千精兵把守。”
“金城太守阎温,阎姓在金城郡亦为豪族。”
“武威太守傅燮,此人为人忠义,颇有才能,而且傅姓在武威也是豪族。”
“安定太守皇甫坚,乃名将皇甫嵩之子,皇甫姓在安定也是世家。”
“北地太守李据,董卓部将李催堂叔。”
“张掖太守郭皓,董卓部将郭汜之兄,张掖山丹军马场驻有两千精兵。”
“其余敦煌、酒泉二郡多有马贼、胡骑出没,百姓尽皆迁入张掖境内,因此并无委派太守,皆由张掖太守代领郡事。”
徐晃说得详细,马跃却是听得直皱眉头,凉州十郡八位太守,竟然有五人不是与马家有仇,便是董卓心腹!如安定太守皇甫坚,其父皇甫嵩分明死于马跃之手,此事天下皆知,皇甫坚以及安定皇家家族岂肯善罢干休?
又如金城太守阎温,乃是西凉名士阎忠堂弟,而阎忠分明死于马腾之手,马腾发妻以及幼子又死于阎家子弟阎行之手,金城阎家与扶风马家可以说是血海深仇,两家见面只怕是不死不休之局,怎可能倒身相投?
再如董升、李据、郭皓之流,那都是董卓的心腹,董卓一日不倒,他们便绝无投降之可能!马跃思来想去,只有汉阳太守姜冏、武都太守法真以及武威太守傅燮有可能被招揽,尤其是武威太守傅燮,马跃还曾听马腾提起过,为人忠义、颇知百姓疾苦。
洛阳。
董卓官邸,大厅。
董卓正召集李儒、李肃、杨彪、伍琼、吕布、郭汜、李催等文官武将议事,忽闻厅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董卓及众人纷纷侧首,但见厅外人影一闪闯入一名小校,单膝跪地、抱拳疾声道:“主公,汜水关急报!”
“哦?”董卓抚髯大声道,“讲!”
小校吸了口气,凝声道:“华雄将军趁夜偷袭敌营,却反而中了埋伏,所率八千精兵全军覆灭,华雄将军亦被敌将孙坚斩首。”
“啊!?”董卓惊得一跳而起,吃声道,“华雄被斩了?”
“华雄将军?”
“竟有这种事情?”
“不愧是江东猛虎啊,骁勇如华雄将军竟然也不是对手。”
“这下糟了,汜水关只怕已经失守了~~”
董卓话音方落,厅中文官武将便纷纷窃窃私语起来,除了吕布等少数武将脸有不豫之色,其余人尽皆面有惊色,显然是吃惊不小。董卓深深地吸了口气,竭力压下心中的震惊,沉声问道:“汜水关情形如何?”
小校应道:“汜水关稳如磐石。”
“咦?”
“什么?”
“这是真的吗?”
众人纷纷惊咦出声,这一次连吕布也忍不住目露好奇之色。
董卓急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小校道:“华雄将军被斩之后,孙坚军趁势前来袭关,我军将士因为华雄将军被斩而士气低落,关城眼看不保之际,张辽将军先是一箭射杀孙坚帐下首席大将祖茂,接着又大发神威,战败黄盖、韩当、程普三员大将,我军军心大振,樊稠将军趁势率领凉州铁骑掩杀,将孙坚军杀得大败!”
“什么,江东猛虎都被打败了?”
“张辽独败三将?”
“张文远竟以一己之力独挽狂澜?”
“自古英雄出少年,张文远不愧是奉先将军的亲手调教出来的虎将呀。”
厅中众人纷纷开始拍马屁,既称赞张辽,又不失时机地讨好一番董卓麾下的头号心腹~~吕布,吕布虽然心中妒嫉张辽在汜水关大出风头,可表面上却不得不装出一副与有荣焉的嘴脸。
“好!”董卓半天才回过神来,拍案大叫道,“来人。”
两名亲兵闪身入内,昂然道:“在。”
董卓道:“樊稠退敌有功,晋升为虎烈将军,张文远勇冠三军,擢升虎贲中郎将,再准备三百只肥羊、一百坛好酒,与符节一并送往汜水关!”
“遵命!”
亲兵轰然应诺,转身领命而去。
“报~~”
亲兵刚刚离去,厅外再次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众人还来不及喘口气,一颗心便再次提了起来,心忖这次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董卓及众人抬头张望时,厅外人影一闪闯入一名小校来。
只见这名小校风尘仆仆、满脸疲惫,披挂身上的铁甲已经破碎不堪,身上的战袍还带着污黑的血迹,眸子里更是布满了血丝,刚刚闯进大厅便仆地萎顿于地,喘息道:“报~~凉~~凉州急报~~”
“凉州?”
“凉州!?”董卓还没有回过神来,一边的李儒已经惊叫一声跳了出来,吃声道,“凉州如何了?”
小校的目光渐趋散乱,可仍旧挣扎着说道:“马屠夫兵出凉州,奇兵袭破陇县,牛辅将军战死,逆贼徐晃率部投降,张绣将军率军撤退途中遭遇伏击,所部伤亡惨重,只剩千余残兵退守扶风,凉州~~凉州~~呃~~”
话未说完,小校便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一缕污血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滑落,眸子里仅剩的最后一抹神彩也顷刻间消散~~
“坏了!”董卓此时才回过神来,连连跺脚道,“坏了!坏了!坏了!此番祸事至矣,祸事至矣,祸事至矣!!!”
董卓一连三句祸事至矣,将厅中文官武将震得呆若木鸡,一时间面面相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李儒同样心惊胆颤,说起来他比别人更有恐惧的理由,因为凉州的布置可是由他一手操办的,现在不但没有实现猎杀马跃的目标,反而被马跃攻取了陇县,甚至还斩杀了董卓的女婿、心腹爱将牛辅。
可李儒更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他必须出来说点什么!就算董卓正在气头上,他也必须把话说出来,因为凉州不但是董卓祖业、根基所在,更是关中、三辅的大后方!如果十八路关东联军攻势迅猛,洛阳告急,董卓便很可能退向长安以暂避锋芒。
真要退守长安,凉州的稳定就显得至关重要。
所以,凉州绝不容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