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跃会这么做吗?
深夜,陇县。
马跃临时官邸。
幽暗的羊油灯光下,贾诩神色凝重地向马跃道:“主公,派去冀城的黑牛、黑虎兄弟回来了。”
“哦?”马跃道,“姜冏(音jo)怎么说?”
贾诩叹了口气,说道:“黑牛、黑虎两兄弟的躯体是回来了,可他们的脑袋却留在了冀城,这就是姜冏对主公的答复。”
“什么!?”马跃眸子里霎时流露出骇人的杀机,厉声道,“不献城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杀了追随本将军多年的亲兵,当真是死有余辜!”
贾诩叹息道:“诩刚刚得知,这个姜冏是凉州从事姜叙的族侄,而姜叙是被马腾将军所杀,所以姜冏才会拒绝献城,还杀了黑牛、黑虎兄弟以泄私愤。”
“可恶!”马跃狠狠握紧双拳,抬头厉声道,“典韦何在?”
“在!”
厅外一声炸雷般的大喝。
沉重的脚步声中,典韦铁塔似的身躯已经昂然而入,疾声道:“主公有何吩咐?”
“吹号,集结大军!”马跃从牙缝里崩出冰冷的一句,“本将军要连夜起兵,血洗冀城,替黑牛、黑虎兄弟报仇雪恨!”
“主公不可。”贾诩脸色大变,急劝道,“且不可意气用事呀。”
“文和不必多言。”马跃厉声道,“黑牛、黑虎兄弟追随本将军多年,多少大战、恶战都闯过来了,没想到今天居然屈死在冀城,此仇不报,本将军何以面对三千旧部?何以面对战死沙场的亡灵?更有何颜面存于天地之间?”
贾诩道:“可姜冏投诚与否关乎汉阳大局,关乎凉州大局,更关乎主公的声名,不可不慎哪~~”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古来如此!”马跃恶狠狠地瞪着贾诩,厉声道,“本将军的兵个个都是好样的,只要本将军一声令下,刀山火海他们敢闯,水里火里他们不会皱一皱眉头,现在他们把命丢了,本将军岂能坐视不顾?总之一句话,黑牛、黑虎兄弟不能白死,他们的血不能白流,血债要以血来偿还,就是这么简单!”
贾诩道:“难道主公想和天下士族门阀为敌吗?”
马跃道:“若杀了姜冏便是与天下士族门阀为敌,那本将军便屠尽天下士族又如何?”
“什么?这……”
贾诩凛然失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马跃却不再理会贾诩,狠狠一甩披风转身疾步离去。不及片刻功夫,陇县城头便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霎时间,原本平静的陇县城便开始噪动起来,还没来得及休憩的的士兵从军营里一队队地开将出来,开始到城外集结。
贾诩有些落寞地来到城头,眼看着一队队兵甲整齐的士兵开到了城外,不由摇头叹了口气!贾诩自谓洞悉人性,看人还从未走过眼,不过这一次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看走了眼。贾诩还真没想到,马跃在冷酷无情和残忍嗜杀的背后,居然还隐藏如此血性的一面。
马跃的血性曾在虎牢关、曾在长社激励过八百流寇的全体将士,绝不抛弃、绝不放弃的意念从此深深地根植于八百流寇心中,八百流寇从此由一伙凶残嗜杀的虎狼之徒,真正转变为一支拖不死、打不垮的精锐之师。
站在士兵的角度,有马跃这样的主将是每一名士兵的福气,马跃待他手下的兵就像是亲兄弟一般,只要马跃有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了任何一名士兵,如果有一名士兵没有饭吃,那马跃也一定还饿着肚子。
为了尽可能地让士兵们在战场上生存下来,马跃可以说是倾尽所有改善军队的装备,能装备铁甲就绝不披皮甲,能骑马就绝不让士兵步行,就算把军队的规模压缩到只剩下一半,也绝不让士兵们拿着木枪木刀上战场。
只要当过马跃的兵,只要追随马跃打过仗,不管是黄巾老兵,还是投降过来的官军,或者是到了幽州后招募的流民,甚至是乌桓人,没有人不被马跃的血性所感染,所有人都不惜为他赴汤蹈火!
在这些士兵简单的头脑里只有一个念头,替马跃这样的主将卖命,值!
贾诩同样被马跃的血性所感染,可他除了是马跃的部下,还是马跃的军师,身为军师就必须时时刻刻保持清醒的头脑。贾诩很清楚,主将的血性的确能激发将士的决死之心,获得将士的认同,这是马跃的优点,可是同样的,这也是马跃的缺点。
因为在这个时候,马跃的血性将带来一场灾难!
血洗冀城的后果是极其严重的。马跃曾经为贼寇,这重身份虽然遭到许多士族门阀的唾弃,可现在事过境迁,马跃已经是先帝敕封的凉州刺史,又是大汉驸马,身份名声已经大为改观,争取到部份持观望态度的士族支持并非难事。
可如果血洗了冀城,局面就将完全不同了,这部份持观望态度的士族将完全倒向马跃的对立面,与董璜、李据、郭皓等董卓的核心势力完全勾结起来。这样一来,马跃想依靠凉州本地势力来治理凉州的愿望就成了泡影,剩下的路就只有一条了,那就是采取铁腕手段将凉州的士族门阀势力连根拔起。
将凉州的士族门阀势力连根拔起之后,马跃的凶名就将传遍天下,最终成为天下所有士族门阀的忌惮对象,今后马跃兵锋所向,都将遭到这些士族门阀的激烈反抗,再无可能获得他们的支持!
而在当时,天下几乎所有的人才都出自士族门阀,失去了士族门阀的支持,也就意味着失去了逐鹿中原的资格。
贾诩身为马跃的军师,当然不允许这样的局面发生!
血洗冀城已经是无法避免,贾诩很清楚马跃的性格。马跃平时开明,极善采纳臣下的言论,可一旦做出了决定,那便是不是任何人所能改变的!所以,贾诩现在唯一能做的、能想的,就是如何将马跃血洗冀城的负面影响减弱,甚至是消除。
陇县西门,马跃身披重甲,傲然峙立城头,典韦手持一枝熊熊燃烧的羊脂火把肃立马跃身边,通红的火光照在马跃脸庞的侧面轮廓,凹凸的阴影格外衬出马跃神情的狰狞,一对乌黑的眸子更像月下狼王的兽睛,流露出冰冷的森然。
陇县城下,追随徐晃投降过来的六千名并州精兵已经集结完毕!马跃虽然痛惜亲兵的阵亡,可他并没有被怒火淹没理智。马跃不是不知道血洗冀城的后果,只不过~~他考虑问题的方式,或者说考虑问题的出发点和贾诩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