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见见面也好,试探不了对方虚实,至少也能做到心里有数。
“嗯……”夏想微一沉吟,没有太拿捏,就势说道,“大过年的,难得元先生留在北方过年,好,我就陪你过一个年尾巴。你说地方……”
夏想不说元明亮在燕市过年,却说在北方过年,自然是暗有所指。北方范围虽广,但大家都心里清楚,其实不外是燕省和京城。
此处更是特指京城。
元明亮也不知有没有听出夏想的言外之意,反正呵呵一笑:“好,夏书记爽快人,我喜欢。早就听说夏书记有品味,格调高,下马区新开张一家水上餐厅,我就请夏书记到水上餐厅一聚,怎么样?”
下班后,夏想几乎是踩着和元明亮约定的时间,来到了下马河畔。此时下马河天寒地冻,河面结了一层薄冰,但在河边之上,有一座新落成的饭店却是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饭店名叫下马居,显然是指临近下马河之意。其实按照夏想所想,现在大冬天的,饭店又在河边,冷气逼人,生意应该冷清才多,不想不但客满,而且还有排名等候的客人,就让夏想微微感慨。
依稀记得才几年前,一到过年的时候,饭店和商场就全部放假关门,过年就是真过年,大街上行人也少得可怜。最近几年,过年和不过年时没有太大的不同,依然是大街上车水马龙,饭店人满为患,夏想就想现在过年最大的变化就是,太商业化了。
一切都过于商业化了,甚至年夜饭也要在饭店吃,就失去了原有的过年味道。
元明亮已经在饭店门口等候夏想了。
他一见夏想出现,而且还是一个人,不带秘书不带司机,就微眯着眼睛笑了,心想夏想确实是一个有趣的人,很少见他讲究派头,出门也从不前呼后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年轻人。
实际上夏想却是一个果断、聪明,并且手腕高超的才29岁的区委书记。
元明亮想起在京城之中会场上的一幕,心中就有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
当时夏想和付家的冲突,以及邱、梅两家对夏想的维护,甚至后来吴才洋的冷漠和借势打力,还有夏想最后和委员长、总理的低声交谈,元明亮当时和付先锋躲在暗处,都看得清清楚楚。
夏想在场中的从容应付,不慌不忙的镇静,给元明亮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夏想虽然是官场中人,不象他是一介商人,按理说越是当官之人才越怕大官,当一个副厅级干部面对两位副总理时,一百人之中能够一点也不诚惶诚恐的,恐怕一个人都没有。
偏偏让他见到了一个人,就是夏想。
假如说夏想能够在两位副总理面前面不改色是因为他自认有邱、梅两家作为依仗的话,那么他在和委员长、总理谈话时所表现出来的恰如其分的谦恭,就让元明亮也暗中对夏想叫了一声好。
因为元明亮在见到赵泉新时,也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手心出汗,差点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毕竟对方是堂堂的副总理,国内顶尖人物之中的几十人之一,在古代,就是副宰相。他再是自恃实力雄厚,也以和副总理见面并且面谈为荣。
夏想是区委书记,官场中人是最怕上级的人,人人见到上级都是一副受宠若惊并且竭力拍马的模样,夏想能在两位副总理,不,还有一位中宣部部长面前保持镇静,哪怕他只是努力假装,也是难得的沉稳。
元明亮就对夏想多了一层认识,认为夏想远比他的年龄成熟,也有让人更琢磨不透的一面。本来他打算上班之后再和夏想见面,回到燕市后他又改变主意,认为还是立刻见面为好,年后下马区的房价肯定上涨,此时就更需要探探夏想对房价上涨的看法以及容忍程度,当然,也有更深一层了解夏想的为人的意思。
尽管元明亮已经从付先锋口中得知了夏想的所作所为,知道夏想是一个极难对付的厉害人物。但别人的转述多半带着个人偏见,元明亮也不是不相信付先锋,而是他站在自己的立场上,需要更准确地判断夏想的性格和行事方式,不想全部受到付先锋的影响。付先锋是政客,凡事都从政治斗争的立场出发。他是商人,凡事要在商言商,只要能赚钱,原则问题可以再谈。
他需要准确地判断出夏想的执政风格和偏向,因为白战墨已去,下马区现在大局完全掌握在夏想手中,而李涵虽然是付先锋深埋的棋子,但到底只是区长。夏想在还是区长的时候,就能让白战墨大感头疼,束手束脚,现在夏想成了书记,强势书记,李涵是二把手,还能斗得过夏想?
元明亮也清楚,付先锋的用意倒不是非让李涵和夏想对着干,或是和夏想在下马区争权,而是让李涵转移夏想的视线,让李涵躲在暗处,帮助长基商贸运作,而不是再和白战墨一样,非要和夏想斗在明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夏想未必会想到李涵会是付先锋的人,未必能提防李涵在执政思路上完全向长基商贸倾斜,要的就是出其不意的效果,要的就是让夏想蒙在鼓里。
不过夏想现在毕竟是区委书记,是一把手了,不管从哪个角度出发,元明亮都该亲自出面邀请下马区的父母官坐一坐,至少可以做到表面上联络感情,也表示出他对区委书记的应有的尊重。
元明亮及时迎上前来,对夏想到来表示了欢迎和感谢,夏想见元明亮一脸热诚,笑容也是格外热切,心想其实元明亮如果从政的话,也是一个了不起的政治人物,起码他有表演的天赋,而且还很会挑选时机。
夏想就主动和元明亮握手:“燕市天寒地冻,作为南方人,元先生在北方的冬天过得还好?”
元明亮紧紧握住夏想的手:“多谢夏书记关怀,其实北方的冬天比南方好过,虽然外面干冷一些,但室里却是温暖如春,我都有点喜欢北方的冬天了,哈哈。以后有可能的话,希望我能年年在北方过一个温暖的冬天。”
夏想呵呵一笑:“下马区的建设才刚刚开始,如果元先生在下马区的投资有长期打算的话,也少不了在燕市过冬。我也认识许多南方的朋友,他们也是非常喜欢在北方过冬天……”
夏想的话前一句是重点,元明亮听了微微一笑,心里却是一动,夏想的话是有所暗指,还是只是随口一说?以夏想区委书记的身份,希望每一个投资商在下马区都有长远前景也是题中应有之意,难道是他多心了?
元明亮伸手一指下马河边的一艘小船:“饭店客满,他们刚推出了船席服务,一艘游船一桌酒席,很有特色。”
夏想就客随主便:“倒有些意思,走,上船。”
元明亮和夏想就在服务员的带领之下,登上了船席。所谓船席,就是一艘不大的小船,装修成雅间的样式,里面还有炭火和暖气,别有特色,大有情调。
小船摇摇曳曳,尽管空间不大,但也大有意境。夏想和元明亮相对而坐,要了火锅和小菜,等服务员将菜式上齐之后,告诉两人可以将船开到河中就餐,船上可以留服务员,也可以不留。
两人没有留人,就开动小船驶离了河岸,来到河中央。
下马河上结了一层薄冰,很薄,船开动时,冰层破裂,吱吱作响。夏想就笑:“现在我们是在一条船上,可要小心一点,不能翻了船。”
言者是不是无心不好说,听者却是有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