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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密约
如果说在1916年度,东亚政治格局变数最大的因素。还是西园寺内阁利用政界和宫内的支持,一举跃上了大正年间日本政治舞台的中心。在山县元老故去之后,桂太郎已经无力平衡军部对国内国际政治的进一步野心。失去了山县支持的他,在元老重臣当中也失去了相当的根基。而西园寺公望公爵,默默的积蓄了很久之后。在日本政府上层普遍对军部的野心勃勃感到警惕的大环境下,以一举解决了对华紧张局势的涉的显著劳绩。作为平衡军部,重新和西方列强国家修补关系的代表,推上了前台。而老人这个时候,感到的只有踌躇满志。
失去了山县之后,在奥公爵站在他这一边的时候。本身内部就意见不十分统一,而且没有山县这个具有巨大号召力的人物所在的陆军。还有什么难对付的?更何况海军还倾向于他这一方,陆军更加是天皇的军队!前些日子陆军的拼命扩张,二十五师团建设计划吃掉了开战以来日本通过贸易获得的绝大部分的财政盈余,加上海军同样也在大量的建造新锐军舰――――同时有四条主力舰摆在船台上面,还有两条在等待开工!这样的军备水准继续维持下去的话,在日本财政的负债没有得到根本改善的前提下,迟早有一天要么经济崩溃,要么走上在亚洲大规模扩张的道路。而这些道路,都是西园寺公望需要极力避免的。
他的目标就是建设一个更加西方化的日本,经济强大,人民安居乐业。拥有威慑力。用日本先行一步所拥有的经济政治军事优势,以英国对欧洲大陆的操纵手段一样,拥有对亚洲大陆潜在的统治能力。当然,采取着一种比以前温和的手段。和西方各国保持好关系,哪怕暂时共同分润亚洲的霸权也可以忍受。而军方所秉持的态度,就是现在这个政府发展的阻碍!上台伊始,在众多高层势力的默默支持下,西园寺几乎是立刻就大张旗鼓的挥舞起了对陆军的刀子。一方面是为了削弱自己的反对力量,另一方面也是向西方列强,特别是协约国家表明他们安于东亚和平的态度。
陆军二十五师团计划,在桂太郎内阁期间建设的八个师团,只保留两个师团。其余六个已经搭起架子的师团。裁撤番号,限期复员。原来已经拨发,积累到了数千万日元的扩充陆军特别费用,被西园寺公望通过帝国议会冻结。准备用作外债的偿付准备金。
本土以外驻军,同样缩减规模。已经扩充成战时编制的东北两个师团,朝鲜两个师团。一半的力量需要缩减为平时编制。多出来的重装备和技术兵器立即运回本土,而不许在战区就地储存。几个最为桀骜不逊的师团,比如现在在冲绳整备的第六师团,被命令调回驻地整肃。大量的将官被要求提前转入预备役。包括那位曾经在大隈内阁和桂太郎内阁都屹立不倒的冈市之助陆军大将。许多中级的少壮军官,还有军令部的参谋们。都被调离了原来的工作岗位。分发到后勤部队或者驻外的基地。免得他们在中枢兴风作浪。至于少壮派军官的精神领袖,田中义一中将,因为他的身份实在太过敏感。虽然还没有让他转为预备役。但是也一直没有恢复他军令部军务局局长的身份。就让他在自己的家中悠闲度日。当然,少不了最严密的监视。
与之相对的,却是西园寺公望对他们的盟友,帝国海军的宽容。主力舰队的建造计划依然不变,而新的两艘追加的无畏级别战列舰的预算已经开始讨论。甚至拟议让海军同样具备海军军令部。拥有和陆军在中枢抗衡的权力。铃木海军大将甚至还和西园寺公望公爵秘密讨论,是不是让海军特别陆战部队,接替近卫师团在东京的卫戍任务。直到近卫师团整肃完毕之后。但是因为碍于传统,这个计划没有执行下去。
这些举动,让那些在山县――桂太郎时期被牢牢压制住的日本政治家们欢欣鼓舞。将西园寺公望视为了挽救大正年间国运的英雄。但是在日本陆军内部,不满和即将爆发的气氛,却酝酿得越来越深,越来越沉。
真崎甚三郎冷着一张脸在那里收拾着自己的办公室。他在军令部军务局训练监察课的职位随着一纸调令,宣告结束。命令他前往台湾,担任总督府的陆军参谋。谁都知道,这等于就是流放。而且上级给他下达的命令,只能利用三天的时间整理在东京的家务。然后就必须到台湾就职。高层都知道真崎中佐是田中义一最心腹的爱将。是陆军当中一个一直在熊熊燃烧的危险火种。必须让他立即从东京消失!训练监察课的其他年轻参谋们就围在他办公室的门口,眼巴巴的看着他们的这位精神领袖。陆军难道真的要在西园寺挥舞的屠刀下面被阉割了么?难道从明治时期起,一直就作为国家中坚,为创建帝国奉献出了他们全部的陆军。在日本的中坚地位,就这样结束了么?有些参谋,眼睛里面已经全部都是眼泪,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出来。
真崎甚三郎慢慢的转过了身子,一个个的和自己手下的那些参谋课员握手敬礼。
“新平君,你平时有些软弱。但是这个时候需要振作起来!陆军的精神和理想就要靠你们在东京坚持发扬…………有的时候你要敢于将上面不合理的命令扔回去!”
“久保君,没有什么太多的话向你交代。听说你弟弟妹妹已经来东京打工了?你一家十五口人,都靠你的一点薪水养活。实在是太艰难了。这里有四百元钱,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是让你的弟弟回家读书去吧。让他将来也继续考陆军。你们久保家出来的军人,陆军都是非常乐意接收的!”
“大河田君,六师团调驻关东。希望你能够尽力维持。在训练监察上面,不要让上面的人抓到什么把柄。现在陆军的元气,保留一点就是一点…………”
他一一的在那里向军官们温和的叮嘱。一反平日冷硬严肃的态度。那个拿过装钱的信封的年轻军官,更是将信封放在额头上。大声的哭了出来。真崎中佐也觉得自己的喉头有些哽咽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陆军和他深爱的帝国。他寄托了全部热情和理想的对象。现在怎么就变成了这种样子?骄傲坚强的大和男儿被贬斥到无足轻重的地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国贼窃据高位。对内解除自己的武装,对外向着那些白鬼还有低等的中国人摇头摆尾。以为这样就能祈求来国运?帝国的国运,在于陆军军人手中的刺刀,还有一门门的大炮!在于国民精神的重新锻造,在于整个帝国在中国和西方形成的对日包围圈当中浴血突围而出!中**队现在在大幅度的扩充着,装备了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而且还在欧洲得到了大规模战争的锻炼。当欧洲战事结束之后,将达到百万规模的中国陆军,对日本在大陆上面的利益是一个多么重大的威胁?
真崎甚三郎自认为理解雨辰这个人物。这个比他还小七岁的中国这么庞大的一个国家的绝对统治者。他的威望和统治基础都来自于他真正的掀起了中国民族主义的浪潮。带着他的国家逐步改变百年来中国的屈辱历程。而满蒙大地,毫无疑问将是他下一个动手的目标。为了这个目的,他不惜用自己军队的生命去结好西方列强。让他们陷入一场又一场尸山血海的血战当中。当欧洲战争结束之后,西方列强忙着舔伤口的时候,谁又会为发生在东亚的中日两国的决战多付出一滴的鲜血?失去了满蒙的生命线,就等于失去了日本的**。帝国的陆军,也就失去了他们存在的基础,而必将沦为海军的附庸。
至于那个得到西方国家背书的和约,作为一个纯粹的只相信实力的军人。从田中义一到陆军广大的少壮派军官们,都觉得不过是一张无足轻重的纸片而已。虽然自己马上要离开了。但是日本这个火山,真崎甚三郎相信一定有一天会突然爆发的。
这个国家已经变成了什么样的一个国家了?西园寺上台之后,财阀和政阀们更加紧密的勾结在了一起。以偿还外债的名义加重了税收,他们在沿海设立的工厂,为西方人的战争生产着一切他们需要的东西。但是那些从乡间来到城市的农村子弟和少女们,得到的却是最为恶劣的待遇和最菲薄的工资。资源都在向工业集中,而农村投入不足。工业品价格越来越高昂,使得大批大批的日本农民在破产的边缘上挣扎。城市的年轻人追求西方人的奇装异服,腐朽败坏的生活方式。甚至恨不得将自己的皮肤也变成白颜色的。自由派的政治家们私下嘲笑着天皇陛下的智力,认为对明治时期的宪法需要修改,内阁要拥有更大的权力。如果西园寺的政策代表着日本的未来的话,那就意味着神国绵延将近二千五百年之久的国本彻底的动摇!而现在他们更是对帝国的根基,保卫着整个帝国国运的陆军挥起了屠刀!
不管局势怎么变化,真崎中佐已经决心在这条道路上面走到底了。他相信民间对现在局势的不满意。认为政治家们出卖了日本的利益。亵渎了天皇陛下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爆发的日子,就在眼前了。只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帝国就必将重新恢复他们在明治时期所拥有的全部荣光,而陆军将成为这个帝国的守护神!
一句中国古话突然浮上了正在告别的真崎中佐的心头:“吾心之所善,虽九死犹不悔。”
一个身材矮小结实的中尉参谋,突然用肩头一路撞开了拥挤在办公室排队告别的那些人们。满头大汗的冲了进来:“真崎君!福州先生到了东京,正在等候你见一面!”
真崎甚三郎的神色一下就变得兴奋起来了,他猛的推开挡在他面前的那些参谋,低声而急迫的问道:“福州先生?他现在在什么地方?”那个中尉眼睛亮闪闪的,但是并没有说话。只是带着真崎甚三郎走了出去。他是真崎最心腹也知道机密的手下。他派他出去办理一些离开东京的秘密事情,没想到却带给他这么一个消息,黑岛一夫已经来到了东京!
黑岛一夫等候真崎甚三郎的地方是他们的一个秘密联络点。真崎的妹夫以他的名义租住的一个小宅子里面。当真崎匆匆赶到的时候。就看见黑岛一夫正盘腿坐在客厅里面,悠然自得的用一副中国的工夫茶茶具在那里喝茶。小小的客厅里面热气袅娜变幻。这位华族出身的情报机关长却没有半点风尘仆仆的感觉,身上的衣履整洁,身边还放着一个医生用的小提箱。似乎就是一个上门出诊的医生。
真崎一头冲了进去,刻意按捺住自己的心情,低声问道:“黑岛先生,你怎么突然来到东京了?六师团的调防行动需要一些秘密经费的支持,这些都已经解决了?现在东京并不安全,西园寺手下的狗腿子到处在嗅咱们的行踪,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黑岛一夫洒然站了起来,朝真崎甚三郎微笑着鞠躬。淡淡道:“真崎君,怎么还是这么大的火气?看来西园寺给你的磨练还不够啊…………这次险是我应该冒的。我得到了一些东西,也许就是引燃东京脚下火山的好机会…………你要不要看看?”
真崎盘腿坐了下来,但是又很快站起来走出去,检查了一下门外的穿着便衣的心腹的警戒情况,直到发现一切正常才走了回来。而黑岛一夫已经将自己那个手提箱摆在了茶几上面,好整以暇的用手指敲打着皮箱。在他平静的眼神的深处,闪烁的光芒让人都有些不能逼视。毫无疑问,这位机关长的内心,正激动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