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译在那儿翻译着他的话儿,瓦登西贝格子爵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条款就是这么几条。第一,咱们这是在护侨。护侨嘛!您知道我的意思,这事儿还能说不对?咱们也是为着自己同胞心切…………第二,毕竟开炮动枪的,也是有伤和气的事儿,再说了,炮弹也没长眼睛,要是对贵国公私财物有什么伤损,咱们没话儿说,肯定得赔不是?兄弟就在泗水,里里外外跑得可不老少,有什么伤损都看在眼睛里面。打坏了几百亩稻田,打平了几百亩橡胶林,还好,贵国子民,洋大人没有伤着半点儿…………可是这稻田还有橡胶林,每年也要给贵国纳税不是?我核了一下,再折合贵国在爪哇的税率,我按十年赔给您!大概要你们荷兰出的立人洋钱一千八百五十元…………这个绝对没有二话!
范大人瞧瞧,这样又有里子又有面子的谈判结果,到哪儿找去?咱们就这么着吧?”
瓦登西贝格子爵脸色铁青,一字一顿的道:“阁下,我们这是谈判,不是您耍无赖的场所。鄙国也绝对不会容忍您这样轻浮的举止,阁下一言一行,都已经记录在案。我们会向贵国朝廷转报提出抗议的……”
碰的一声,却是徐一凡重重的一顿茶杯,茶水四溅,洒在了他马蹄袖里面露出的雪白中衣上面。再看看他的脸色,也是面沉如水,如挂寒霜。
“我提请查勘现场,看看华人有多少伤损,你不去。要知道,咱们大清承认双重国籍,这都是我们大清的子民!这些百姓,没有一个对于你们殖民当局,提出放弃我们大清国籍的!
我希望共同缉拿凶手,惩罚暴徒,你又认为是废话。我一个外交人员,遭到伤害,我的随员,有的还生死不知。这种凶犯,贵国派人缉拿了么?官司这里扯不赢,咱们就慢慢扯下去,有本事,再派出百十条大兵船来。堵在大沽口,让朝廷派人追了我这钦差身份,锁拿我回去,当着您范爵爷的面,砍头出气!
只要我一天钦差身份还在,咱们就慢慢谈吧。不急,现在在泗水谈,回国咱们也能继续谈。总会谈出个结果出来。只是有一点,老子对你客客气气,你却少在老子面前端着你那臭架子!”
华语铿锵,掷地有声。做交涉笔录的书记员华洋各一。那个临时过来负责记录的泗水总领事馆参事,差点放下笔拍起巴掌来!
瓦登西贝格子爵拍案而起,徐一凡也毫不退让站直看着他。
自从徐一凡钦差大臣身份已定,荷兰殖民当局不得不解除了对他的封锁监视。徐一凡立即派出随员搜罗了一切能找到的洋人报纸资料。从各国报纸内容并不多的对这件事情的立场反应,他顿时就把握到了重点。这次西方列强最多只是对荷兰的态度报持同情,但是绝对不会为荷兰强出这个头!
要论起对这个世界的政治格局组成,时局变化走向。他是绝对不做第二人想!
这就是穿越而来的人的好处了,想到这点,徐大老爷有时候都忍不住有些得意洋洋。
所以他才对这位范爵爷毫不退让,这事儿,现在看来,多半是不了了之啦。现在与其花费吐沫和他扯皮,还不如早点儿回到领事馆办自己的事儿呢。
两人对视半晌,徐一凡才突然一笑:“范爵爷,咱们这第十次会谈,又没有取得共识。当真是遗憾得很哪…………我很期待咱们第十一次会谈…………告辞告辞。”
瓦登西贝格顿时拂袖转身,一秒钟也不想多看这个可恶的家伙。徐一凡也干脆的转身出门,再次一拍两散。虽然两位交涉大臣心思各异,但是有一点是一样儿的,都对这种没有结果的交涉一点兴趣也没有。瓦登西贝格是气受够了,徐一凡却是逗洋鬼子逗得烦了。
眼见得出了门,徐一凡直奔自己马车,就看见本来应该留在使馆,等着接待现在源源不绝而来的投效华侨青年,还有更多捐款的楚万里笑嘻嘻的站在自己马车旁边。看徐一凡过来,楚万里笑着打了一个千:“大人,您等的人,可从国内过来了。还有些同船而来的人,大人猜猜是谁?”
徐一凡的马车,轰隆隆的直驶回泗水总领事馆。一路经过,钦差大臣的团蟒节旗,都在呼啦拉的飘扬着。劫后的泗水,望旗而拜的华人,也不知道有多少。
等马车才停下来,徐一凡就忙不迭的钻出了马车,而领事馆门口,正有一人笑吟吟的等着他。那人穿着从五品的补服,戴着同知的青金石顶子。不是徐一凡临走的时候收的两大文人手下之一的唐绍仪唐少川又是谁?
徐一凡哈哈大笑着伸手前去:“少川,来得好快!”
唐绍仪微笑着前趋两步,一个千就打了下去:“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泗水炮案,已经名动国朝,又升布政使,已经是我朝专司方面大员。不过数月时间,大人扶摇直上,我等属员,能不闻召而来?”
徐一凡只是微笑着将他掺起。他也知道自己在南洋走得是步步惊心,估计那些才投效到自己麾下的属员们,当时都有鸡飞蛋打的心思。可是局势突然一变,自己不仅平安度过,而且又升一步。朝廷回护眷注,那是挡也挡不住。明眼人都知道一颗政治新星,正扶摇而起。唐绍仪这样热心仕宦之途的人物,还不赶紧看准风色?
话说回来,也是唐绍仪这等人才办事得力,将他交代的报馆事宜,聘请谭嗣同成为时报主笔办得妥妥帖帖,这次真是帮着了他好大的忙!徐一凡飞快的召他过来,一是离国日久,也要将得力手下拉到身边来恩结一下。二是唐绍仪是个极好的交涉替手,他精通外交事宜,也许能协助他早点把这个讨厌的事情办完了。三就是他要了解一下现在北洋的动向,回去之后,他毕竟是要挖北洋墙角来着的,练兵已经是势在必行,一些事情,已经要在他回国之前就要着手进行了。
两人对视一笑,当真有点默契于心的感觉。把着胳膊就步行穿过领事馆的院子,朝楼内走去。唐绍仪笑着继续拍马屁:“大人在泗水惊天动地的事儿且不说了,那是言语也夸赞不过来的,再没有人想到大人有此霹雳手段,一振我国朝颓风!就算是筹饷的事儿,我问了楚兄弟,说是南洋捐款,已经有二百六十余万两银子。现在还在源源不断而来,大马,泰国,菲律宾,星加坡都有人乘舟而来的。就连筹饷规模,也是如此阔大。大人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办到的?我们这些属员,在大人手下,当真是凛凛惕惕,想有一得之愚,贡献点儿心力都是不成…………”
徐一凡笑着拍拍他的手,这马屁当真拍得高级!不是大学问的人,不能拍得这么到心痒痒处。他笑道:“才二百六十万?少川,你且看着我的手段,下面的数字,还大得让你做梦都会笑醒呢!这次咱们把事情都漂亮的办完了,你们这些人,我都是要保举的…………少川,我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你,今儿晚上,你是别想睡了。国内那些交代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詹达仁又如何了?”
唐绍仪笑着又打了一个千谢了徐一凡的保举承诺。一边道:“大人,今儿晚上还是算了吧。宪姨太太来了,属下实在是不敢打扰。什么事情,明日属下奉教……”
“宪姨太太?”徐一凡脑袋上面差点冒出两个问号儿。正正走到了领事馆的门口,就看见从门内转出两人,当先一个粗壮结实,满脸络腮胡子。咧着一张大嘴笑得见牙不见眼。却正是王五!这北地大豪,怎么千里迢迢的到南洋来了?
徐一凡愕然之下,也只剩下欢喜了。王五对他的恩义,那是没话儿说的。要不是王五,他早变成蒙古草原上一堆狼粪了。当下就欢然大呼:“五哥,您怎么来了?”
王五嘻嘻一笑,却让开了身子。后面露出一人,个子高高,眼睛亮亮。除了陈洛施,还能有谁?小丫头成熟了一些儿,却有清减了一些儿。看着徐一凡,大眼睛先是委屈,然后就是亮晶晶的眼泪水在眼眶里面打转,雾气蒙蒙的。咬着嘴唇再也忍不住了,抽噎着就不管不顾的直冲徐一凡怀里扑来。
小丫头在北京守候数月,都没等到徐一凡来接亲。委屈也委屈够了,一路千里迢迢而来,从没出过远门儿的小丫头给船上洋人还吓得不敢从船舱里面出来。委屈加上晕船,还加上想家,甚至还有点儿情窦初开的相思苦楚。到了此刻就化作一扑。
徐一凡手里顿时就搂住了小女孩子高挑修美的身段,贴着自己的脸颊火热柔软,还有茁壮挺拔的少女胸脯顶着自己胸口。
莺莺娇软,这时的陈洛施,正如自己初抵这个时代那样,第一眼看到般的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