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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笛呜呜响动,几十条商轮,排成一字纵队缓缓驶进旅顺曲折的水道。
这个船队是匆忙拼凑起来的,一路上从上海、从天津紧急生火起锚的招商局轮船不断的加入。徐一凡所全盘掌握的这个时代中国的近代化力量,在这个时候又展现出了巨大的能量。
旅顺港去年那场战争留下的痕迹,犹未完全消除。港口当初为了杜塞航道用的破船炸掉了一大半,还有少许,在海绵上露出了枝桠嶙峋的残肢。几座小岛上面的炮台,残砖断垒,尚未完全收拾完毕,仿佛还能在上面透出一些血色。
渤海苍黑,波涛拍岸。
徐一凡站在江顺轮的船头,远望黄金山。他早已下过命令,从去年那场战事结束开始,直到世界的末日。黄金山上的为英灵招魂的祠社,将永远留存下去。哪怕几十年后,他徐一凡不在了,他相信到了那个时候,不管后来者是谁,也会将其永远供奉保存。
黄金山头,白茫茫的一片,旗幡舞动。似乎就是英灵盘旋其上,向徐一凡示意。
“正卿兄,我总算没做太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英灵不远,应该赞同我的这个抉择吧?这已经是逆而夺取道路上面的最后一步了,我有绝对的信心……在这以后,新的道路会更加的艰难,诸君有灵,在天庇佑!我总不能让大家白死一场!”
徐一凡在心目当中默默祝祷。
等他抬起头来,陈德已经凑了上来:“大帅,两位宪姨太太是不是安置在旅顺?”
“他妈的,正卿兄……我还是对不住大家伙儿,这么严肃的事情,我还带着女人上战场……”
徐一凡在心中默默的泪流满面。
颦儿乐儿两个小丫头,他并没有将她们在上海放下去。而是又一路带到了旅顺这里。抓紧时间,任意需索。将这些年背负着双胞萝莉控这虚名所受到的委屈全部讨回来。
这对绝世明珠美玉,也实在让人难以放手。虽然处子初破,可在床上的柔媚婉转,全然天生,让一个正常男人面对着小姐俩怎么都没有一个够的时候。害得徐一凡偶尔出舱门的时候儿,都臊眉搭眼的。堂堂一个名震天下的徐大帅,整天在床上压着两个小萝莉嘿哟嘿哟,实在也太丢人了一些。
无论如何,也得将她们俩放在这里了。双胞小美女虽然好,却不是整个男儿事业啊……
船抵港口到下锚估摸着还要半个钟点,是不是进去再来一发?
溥仰站在离徐一凡不远的地方,徐一凡和这对双胞小姐妹还有她们背后自家老姐姐的事情,溥仰自从回来当差以后,就当没这一回事儿,也绝足不进徐一凡的房舱。不过在这江顺轮上,这几天最为勤力的就属他了。不管什么时候出房舱,总能看到溥仰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站得笔直默默守候着徐一凡的安全。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不用睡觉。
就在徐一凡脑子里头转着这等没出息念头的时候儿,溥仰一指前头:“大帅,张大人她们过来了!”
徐一凡抬头一看,果然看见一条小引水火轮,突突的犁开波浪开了过来。船头张旭州和李星小舅子站得直挺挺的朝这里开来。等看到江顺轮上人影的时候儿,在船头啪的一声就打起了立正。
徐一凡忍不住笑骂:“这俩小子性子倒急!”
那引水小火轮转眼之间就开到了江顺轮边上靠帮,江顺轮也放慢了速度,放下绳网。将张旭州李星还有引水员接了上来。
这小半年驻守,辽南的高粱米大碴子将这两员战将养得似乎更壮健剽悍了。张旭州不用说,素来号称禁卫军猛张飞,李星那个膀大腰圆的样子,原来南洋那白面书生的形象早就踪影不见。才跳上船甲板,两人又是打了个立正,马靴几乎要将甲板戳通!
徐一凡笑着上前回礼:“急什么?在这儿憋坏了?”
张旭州笑道:“大帅,放着咱们这万多人离北京城不过一怍远,就是不用咱们,还能不急坏?让着那些家伙在北京城闹,瞧着都堵心!还以为大帅信不过咱们老禁卫军了呢,现在才算等到大帅的虎驾!前些日子,可把人急得白爪挠心的!”
李星拱了他一下:“大人,电报!”
张旭州嗨的一声:“瞧见大帅,欢喜坏了,差点忘记了这个茬!”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叠厚厚的抄报纸,上面用封条封严实了,双手递过来:“江宁紧急密电!张大人电告我们,事态紧急,必须转报大人,由我们这头转,已经属于破例……大帅,标下敢发誓,绝没偷看一眼!”
徐一凡的脸一下沉了下来。张佩纶掌握着他最机要,前段时间也最见不得人的一些东西。从来都是入了他手,再亲自交给自己。现在居然追发到旅顺,让张旭州转交,一定是什么紧急万分的事情!
他劈手就将那厚厚一叠抄报纸夺了过来,瞪了张旭州他们一眼,转头就进了自己的房舱。,将这些人都丢在外头。
李星伸伸舌头,转过去拍拍陈德肩膀:“江宁怎么样?我妹子好么?没闹什么无法无天的事情吧?二德子你那妹子,是不是整天还是被阿璇带着到处乱转?”
陈德憋着笑:“好得很,宪太太好得很……什么事情也没闹……给你引荐一个咱俩的同僚,大帅身边亲兵营统领溥仰溥老四!”咱俩这两个字,给陈德咬得特别的重。
李星讶然,瞧了一眼脸色铁青的溥仰:“溥老四嘛,谁还不认得?要你引荐了?”
陈德只是憋着笑不说话,李星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朝溥仰打了个招呼:“老四,这陪着大帅进北京城,心里过意得去么?”
大家一块儿从死人堆里头滚出来的,情分不一样,说话自然就可以随便得多。一些别人问不出口的话,战友却能随口说出来。
溥仰脸色很难看的瞟了他一眼:“老子跟着大帅来了,你说说看老子是什么打算?”
张旭州只是听着他们说话,他毕竟身份高一些,禁卫军起家第一镇的现在的统制。底下军官闲聊不好随便说一些,只是在栏杆边上看着海景,听到溥仰这句话,才扭过头来:“那个什么鸡巴大清,在对日本鬼子投降的时候,早该亡了!溥老四,这身禁卫军的皮,你要好好穿着!”
溥仰脖子一梗:“老子生是禁卫军的人,死是禁卫军的鬼!爱新觉罗家,现在跟老子有鸡巴相干!”
几个人正在闲话,就听见靴声响动,徐一凡一脸严肃的走了出来。几个人赶紧立正,瞧见徐一凡脸色不好,不要触霉头!
徐一凡心情的确不好。
紧赶慢赶,不要最后迟了一步!
离楚万里他们最近的那个黑电报房,在今天上午发现延庆标那头枪声大作,沸反盈天。但是和楚万里他们的联系全部中断。北京城九门紧闭,一切都乱了套路。他们赶紧第一时间发报给天津,盛宣怀何敢怠慢,又转发张佩纶那头。张佩纶是深知内情的,一看到电报,就知道北京城那头已经发动了最后一击!他的电报立刻追到了旅顺,中间层层转发,不过中午就已经到了张旭州那里。可见居间每个知道内情的人,已经急成了什么样子!
这时间是不是自己以前犹疑不决所耽搁的,徐一凡已经懒得去想。男子汉大丈夫,只有朝前看,纠缠过去的事情那叫没出息。
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加快速度!带兵直扑北京城!
他出来劈头就问张旭州:“先遣支队集中完毕了没有?”
张旭州啪的立正:“回大帅,先遣支队以第一协为骨干,总计四千五百人,附克虏伯五七过山快炮一连,已经全部集中完毕!只是军马车辆还需要半天时间集中,携行的弹药物资也才在码头左近集中了一半……再有一天功夫,准能全部完备,不会误了大帅军令的期限!”
徐一凡哼了一声:“老子不下船了!炮不要了,其他的弹药物资也不等了,船抵码头,立即编组登船!今天晚上我们就要出发,天亮以后,在天津上陆!今天是……三月初四。七号那天,先遣支队要抵达北京城!”
半天时间装船,一夜时间过渤海湾。然后从天津下船,再赶二百几十里地到北京,徐一凡就给他们留了两天时间!
“大帅……”
“大帅……”
张旭州和李星不约而同的开口,徐一凡却恶狠狠的打断了他们:“当初飞兵定汉城的本事跑哪儿去了?老子让你们讨价还价了么?这次是去鼎革一个朝代,是去救一个城的人!三月初七,老子的马靴要踩在紫禁城里头!”
他的面前,没有一个人说话了。都肃然行礼,每个人的神经,都在这一刻完全绷紧!
徐一凡冷着一张脸回头招手,房舱里头,一对一模一样的小美女挎着她们的小包包可怜巴巴的站在那儿。
李星一下垮下脸来。这对双胞胎小萝莉他可是认得,当初徐一凡在北京城纳妾的时候她们来贺过。李璇带着她俩还特意在他面前炫耀过。后来李星也自然就知道了这对双胞胎小美女就是徐一凡才入京城还是一介白丁的时候就看中的那对,当时还暗叹大帅的眼光的确是高得吓人。自然他也会知道,这对双胞胎小美女背后的主子是谁,似乎还和大帅有一些不清不楚的传言……她不是溥老四的姐姐么?
李星顿时转头看向溥仰,溥仰脸色黑得跟铁一样,将头扭了开去。陈德却低着头,肩膀似乎还在抖着。
果然是咱俩的同僚啊……
徐一凡朝张旭州低声道:“将她们俩安顿在旅顺,老子亲自带着人马奔北京城……”
张旭州看着徐一凡:“大帅,让标下带队吧……您是万金之躯,不要犯险……”
“天下就在老子面前,老子怎么能不亲手去取?”
徐一凡一下冷着脸打断了他的话。朝后招手,颦儿乐儿怯生生的走了过来:“老爷……小姐让咱俩跟着伺候您……”
“女人能上战场么?”徐一凡脸如寒霜。虽然这对小美女是他一路带过来的,可是现在谁有胆子朝着浑身似乎都闪现着寒光杀气的徐一凡指出这一点来!
双胞胎小美女抽着鼻子,几乎要哭了出来。可是又不敢。眼前的徐一凡,已经绝不是那个随和清秀,一笑露出六颗白牙,在床上什么羞人招数都使得出来的和气老爷了。她们也只有低着头不吭声。
徐一凡也不再说话,冷着一张脸看着远处白幡飘动的黄金山头:“正卿兄,保佑我及时赶到!但愿复生和楚万里那王八蛋能够撑得到我来!”
杨锐和杨深秀已经领命而去,院子当中,林旭等人却仍然围着谭嗣同。大家面面相觑,脑海当中就是同样的想法。
难道复生真的如传言所说,是徐一凡在北地的内应,他们兄弟早就为今日局面所暗中约好?那么为什么要让香教卷进来?
大家心头有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愤懑,也未尝没有一点只要是人就有的私心庆幸。如果谭嗣同真的和徐一凡有所约定,那么这局面大概就能保住不溃裂,他们大概也不至于淹没在京城血火一片这最为可怕的前景当中!
大家都不说话,只是看着谭嗣同负手走来走去。林旭在当中岁数最小,也是最为年轻气盛。终于忍不住开口:“复生……”
谭嗣同一下站定,回头定定的看着他,眼神当中的阴郁,让林旭将嘴里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我没有和徐一凡有所约定,现在南苑乱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徐一凡真的和香教合谋以图京城,想利用他们来走这鼎革天下最后一步,我谭嗣同有一口气在,也将和他不死不休!”
谭复生低沉的说完,所有人都已经黯然垂首。连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王五吸口气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扭过脸去。
如果真的如谭嗣同所说,那么京城血火,就已经无可避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