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温虎林军的幢主是有品级的,不过这在厍狄士文看来就是胡闹,如今儿子正式入仕,他作为父亲有些惭愧,但更多的是警惕,厍狄士文不希望儿子变成他厌恶的那种贪官:
“你要是敢为非作歹,为父亲自捉你去见官!”
“父亲,孩儿尚有一事要禀告。”厍狄钧说道,父亲同意他入仕,那就是人生的一大转折点,不过作为长兄,他也得为弟弟们考虑。
“还有何事?”
“宇文使君...希望二郎能去军中帮忙,如同孩儿原先一般...”厍狄钧鼓起勇气说出话来,此言一出,坐在旁边的二郎、三郎猛地抬起头,如同见着鬼一般看着兄长。
厍狄二郎双拳紧握,强忍着心中激动之情低下头,兄长这是要救他于水火之中,能不能逃出生天就看父亲一念之差了。
厍狄三郎心中羡慕不已,但又患得患失,他希望二兄可以顺利出去,那么下次就能轮到自己,可是大兄、二兄都出去了,留下他面对成日里待在家中看书的父亲,那孤立无助的日子可怎么撑得下去。
厍狄士文闻言有些疑惑,他问长子这位宇文使君为何要找二郎去军中做事,莫非到现在都找不到识字的人管理军务?
“军中每日背诵千字文,只是将士们只会背,大多不会写...”厍狄钧缓缓说道,心中也在琢磨着用词,免得哪句话说的不对,到头来功亏一篑。
“宇文使君可以去找乡学先生到军中教,尤其还得教教他檄文怎么写!”厍狄士文说到这里无名火起,宇文温讨伐陈国,弄出了一个贻笑大方的檄文来,檄文内容他后来看到过,简直是粗鄙不堪。
还以为两年了会进步许多,未曾料还是和那日大殿上一般,莫名其妙!
说到这里厍狄士文不由得想起往事,两年前他和宇文温作为安州的使者,去长安和朝廷商谈和谈事宜,结果宇文温在大殿上面君时,莫名其妙撩拨辅政的隋国公杨坚,活生生弄出一场闹剧来。
算了,往事不堪回首,厍狄士文觉得这位西阳郡公有些琢磨不透,说他不学无术又不像,说他饱读诗书又不像话,堂堂正正的檄文,就算是找个乡学先生来写都不会写成那个样子。
厍狄士文的祖父厍狄干,追随齐国神武皇帝高欢起兵,后来做到了齐国的高官,封为章武郡王,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大字不识一个,签名时只会写‘干’字,还是逆笔画上去的,时人谓之穿锥。
厍狄家家境宽裕后,厍狄士文的父亲厍狄敬伏开始读书识字,至少签名可以写完整,而厍狄士文自幼就读书,不敢说和博学之士比,但已经摆脱了泥腿子的污名。
所以他一看到据传是宇文温亲手所作檄文,只觉得此人不学无术又不以为耻,视军\国大事如同儿戏,如今又打他家二郎的主意,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二郎见识少,万一学坏了怎么办!
厍狄钧对于父亲的反应早已料到,所以赶紧将早已准备好的内容来个爆料:“父亲,宇文使君准备屯田,正是人手不足之际...”
“嗯?”厍狄士文闻言一愣,他沉浮官场数十载,当然能听出这‘屯田’的言外之意,细细想来若是屯田之后再进一步的话,那倒真是人手不足。
“父亲,别的不说,光是随军作战可不是乡学先生愿意做的。”厍狄钧趁热打铁,“孩儿在长江南岸燕矶随军驻扎许久,每日里被无数陈军围攻,人手不足时还穿上铠甲上墙杀敌,若是乡学先生早就不做了。”
“大郎上阵杀过敌了?”厍狄士文问道,见着厍狄钧点点头,他也是微微点头:“文、武,缺一不可,遥想当年,你曾祖父不过边镇一卑微士兵,直到神武皇帝...”
厍狄士文又在回顾祖父厍狄干的事迹,借以教育三个儿子上进,这种陈腔滥调早都让他们听得耳朵生茧,不过厍狄二郎、三郎的关注点已经被兄长的英勇事迹吸引。
兄长上阵了!兄长杀敌了!那什么燕矶被许多的陈军围攻,想想如潮的敌军蚁附攻寨,兄长和其他军中同袍一起奋力杀敌,箭如雨下鲜血染红铠甲,这得是多么的热血沸腾!
“父亲,宇文使君军中善战之人颇多,但是识字的人很少,再说要屯田...所以也问过孩儿是否有相识之人愿意从军。”
“此事...此事不可操之过急,过几日再说。”厍狄士文沉吟着,破天荒在儿子们面前露出迟疑的表情。
厍狄钧闻言心中大定,他知道父亲没有当场否决那就是有戏,事已至此再多说反倒会适得其反,况且宇文使君确实是需要人手,尤其是读过书会写字的。
再怎么说,二郎到了军中可以像他一般,光是代写书信就能养活自己,厍狄钧决定再过几年等三郎长大了,也找个机会让三郎出去,那他们三兄弟就都能逃离火坑。
当兄长的就得为弟弟们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