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阳城东,巴水东畔巴东城,数辆马车在一处宅院停下,已升任别驾的郝吴伯下车后与迎来的许绍寒暄着:“许郡守,别来无恙啊?”
“上官莅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许绍笑道,他如今是郡官,而郝吴伯是州佐官,故而有此戏言。
“呐,宇文使君买回来的书,刚送到州衙我就亲自押过来,这么多书,真是汗牛充栋啊。”郝吴伯指着身后那几辆车说道,“你列的书单里要买的书都全了,还多了一套,猜猜会是什么?”
许绍闻言沉吟片刻,随即试探着开口问道:“总不能是《华林遍略》吧?”
“就是《华林遍略》了,六百二十卷,一卷不少!”
“当真,在哪辆车上?”许绍面露喜色,《华林遍略》为南朝萧武帝萧衍命人编撰,为类书的一部重要著作,成书之后风靡南北,奈何三十多年前侯景之乱时官藏损毁颇多,而市面上的手抄书极难凑齐全套六百二十卷。
“嗯,在州衙呢,先借我看几日,等佣书的抄完了便还你。”
“六百二十卷你要抄到何时啊!”
“十二个人抄,少说也得半个月吧。”
“你家不是有么?把缺的那几卷拿出来抄就行了,其他的还我!”
“缺一百八十多卷呢,家父派人在建康书肆寻了许久都凑不齐。反正都是抄,索性抄够一套了,你现在也忙,半个月后再看吧。”
两人边走边谈进入许绍的新府邸,他们自从到巴州赴任之后,就一直住在州衙,如今许绍担任新置的巴东郡郡守,便搬来已更名巴东城的巴河城,而郝吴伯也已在西阳城置下宅院,准备搬出州衙。
自从宇文温就任巴州刺史,将近两年过去,情况起了明显变化:巴州的州秩提升,并要分置一郡。这件在年初便开始酝酿的事情,如今随着大行台的命令下达而变成现实。
按周国制度,一州户数过万但不满两万者,为正七命州,巴州原本户数过万但不及两万,后来迁入陈国武昌郡数千户百姓,虎林军将士及水军又有许多家人来投定居,如今的巴州户数已过两万。
州内户数过两万,为八命州,刺史品秩由正七命升为八命,其州佐官长史、司马、司录、别驾等品秩提升一级,并于巴水东岸分置巴东郡,郡治巴东城(原巴河城)。
首任巴东郡守,为原巴州别驾许绍,巴河郡下辖户接近四千但不及五千,按照周国制度,巴河郡为正五命郡,郡守许绍品秩正五命。
郡佐官有郡丞(正二命)、郡主薄(二命)等,除了郡丞为刺史任命,主薄与郡佐官均由郡守提拔,而许绍如今正式作为父母官,教化一郡百姓了。
巴东郡管辖巴水以东地域,又在巴水上游东岸筑城,是为上巴河城,安置百姓以及迁移而来的山民,郡兵则由解甲归田的虎林军士兵及巴东城(巴河城)居民组成,负责守城护民。
巴东郡还有新居民,那就是归降的陈军俘虏。
去年累计有数千陈军将士被俘至江北巴州,这些俘虏大多是征召来的百姓,他们在巴州做了一年多的苦力,但命运并不是做苦力直到累死。
巴州刺史宇文温定下一个规矩,让表现出色的可以有两个选择:回家或者在巴州分田地然后定居下来。
今年六月,三台河北岸河堤修筑完毕,按照赏罚条例,有九百余名陈军俘虏有机会做那选择题,最后有五百余人留了下来,成为周国的百姓,在巴州巴河郡定居下来。
他们如愿以偿的分到了土地、房子,凭着这一条件,媒婆们再度蜂拥上门,为周边百姓待嫁的女儿牵线搭桥。
一批苦力脱离苦海,又有新的苦力补充进来,茫茫大别山脉之中,袭扰弋阳郡的罪魁祸首田云山依旧‘逍遥法外’,各方义兵穷追不舍,其战果就是源源不断运来大批青壮。
这些青壮之中,有的是‘附逆’山寨的寨民,所以要做苦力‘赎罪’,而有的则是害怕义兵‘误会’,在山寨寨主带领下向官府投诚,愿意出山定居。
前一种人,全部转去修建水利当苦力,而后一种则是另当别论,为州郡官府安置定居,开荒种地缴纳租调,做周国的良民。
“不到两年的时间,巴州就多了一万余户百姓,开垦的耕地翻几番,水利沟渠河堤建成,无数荒地即将化作良田,真是让人有些不敢相信啊。”郝吴伯感慨道。
“郝别驾既然如此感慨,不如赋诗一首,下官必然随笔。”许绍笑道,郝吴伯已经升任州别驾一职,借着州秩提升的东风为正四命别驾,虽不及他的正五命郡守,但毕竟是州官,故而有此玩笑。
“如何,让我来做你的郡丞,也是努力两年,将巴东郡的户数和耕地翻一番。”
“可别,你要是来当郡丞,世伯怕是要怪我误了你的前程。”许绍笑着摇摇头,“巴河城里大都是州兵和虎林军家属,没什么人下绊子,郡衙的事务好办多了。”
“真想不通,竟然有人选择解甲归田,就这点抱负么?”郝吴伯有些无奈,虎林军最近将有一批将士‘退伍’,守着立功受赏所分田地过小日子,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小富即安,能成什么大器!
“人各有志,使君说了,强扭的瓜不甜,反正他们也是在这里定居,若有战事协助守城再合适不过。”
望了望虎林军军营方向,郝吴伯有些担忧的说道:“又是退伍,又是抽调骨干,此次变动这么大,也不知虎林军被掏空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