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来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朝廷要议和,咱们身在前敌。与朝廷音信不通,自然不知道皇上的想法。但是,咱们要利用好这段时间,利兵秣马,做好继续与黄太吉周旋的准备!”
洪督师是不太相信,同时也不太希望朝廷与辽贼的议和能够成功。这一点上。以他对朝廷内部各派势力的了解算是判断正确。他所做的就是要充分利用好这段时间,大量的储备物资,以木柴等为主,同时,将城中那些圈养已久的马匹轮换着到城外放养,啃食些青草,也好为以后的战事打下基础。
当下,他将自己的想法与邱民仰、曹变蛟等人一一作了说明,众人无不敛手称是。称赞督师大人的处置极为的妥当。
从第二天开始起,广宁城中出外砍伐木柴,到山林之中采集些蘑菇木耳之类的兵丁骤然增加了一倍不止。每天城门分为上午和下午各自开半扇,每次开发半个时辰,让城内的马夫和骑兵们分期分批的将各营各镇的骡马赶到城外放牧,饮水。
“皇上,底下的奴才们做的统计,昨天出城的明军军士大约有二千余人,骡马头口也有一千多。今日数量达到了将近四千人出城采伐木材,准备柴草。出城放养的马匹也多了一倍不止。”
黄太吉身边的噶布什贤章京吴拜,一面伺候着黄太吉换上盔甲,示意马夫将多尔衮进献给黄太吉的那两匹来自天方的骏马备好,口中还在同黄太吉交流着,将这几日的军情变化告诉主子。
“朕的虎口那里有些什么情形?”
黄太吉口中的虎口,便是他的长子,眼下的肃亲王正蓝旗满洲旗主豪格。
吴拜对这个日后的大清国皇帝和大蒙古博格达汗的情形自然是不敢怠慢,不说是事事关心了如指掌,也是能够掌握的七八成。
“肃亲王主子命人来报,那些打柴放马的明军士兵,已经越过了第一道长壕,长壕内的木头差不多都被他们运进城里去了。左近山中的明军兵士也是越来越多。肃亲王请皇上示下,要不要将这些距离皇上太近的明军士兵驱赶的远一些?免得滋扰到皇上?”
黄太吉黑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给祖大寿传旨,朕要派他的兵丁部下一些差事了。告诉豪格,既然第一道长壕已经被明军拆毁,不妨把第二道长壕也让出来!”
当天晚上,广宁城下又是一片灯火通明。
马绍愉春风满面的策马立在城下。周围数百名黄太吉的噶布什贤兵如同众星捧月一般护卫着他。
“大人!学生幸不辱命!老憨洪太已经同意了议和条款。并以用印!现将议和条款奉上,请老先生指点一番,如无不妥,便请老先生与学生一道署名。发往京师请陛下圣裁!”
“小人得志!”从洪承畴到邱民仰,一直到曹变蛟、王廷臣、马科等人部下的参将游击们,心中都油然而生浮现出了这样一句话。
不过,人家也算是有成绩,却也不得不好生敷衍一下。
当下。洪承畴命人放下吊篮,将议和文本吊上城头。果然,在双方使臣签字画押的上方,黄太吉的印玺朱砂鲜明的盖着。草草的看了两眼,洪承畴见条款与之前所见并无二致,不过是些文字上做了点变化。
“今日天色已晚,老大人不妨回去好好看一下。如无不妥,便请老大人用了印。派人送到马先生处,我等便即刻发往京师!”在马绍愉的下首,范文程也是一脸的急切。朝着城头洪承畴喊出了自己内心的希冀。
“奴酋急于议和,定然是国中有了危机!”
洪承畴从黄太吉的诸多表现上,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为了令洪承畴和城中诸将能够尽快的同意这份文书,并且联名发往北京请崇祯御批,范文程命随行的包衣阿哈们将数百头猪羊和不少的酒水、菜蔬、茶叶等物摆在城下,请洪督师赏收。
这些猪羊酒水菜蔬等物,更是打消了诸将心中的疑惑,看来这次仗当真要以议和达成而告终了。有那心思快的,已经开始琢磨日后开了边市,自己所在的防区城堡。能够赚多少银子。
“邱大人,你辛苦一下,将这些猪羊酒浆与各位总兵大人分发了便是。”突然之间,洪督师觉得自己身体仿佛是被抽空了一样。浑身无力,如果不是灯火映衬着,他的脸色怕是和山阴背后老林子的残雪一样惨白。
当夜,城中欢呼声不绝。各营各镇之中纷纷传出杀猪宰羊的声音,许多人便是枕着炖肉的香气强行忍着口水入睡。
天明后,城头的值更军士更是惊喜的发现。第二道长壕内的清兵已经是连夜后撤,几乎已经到了定辽大将军的射程之外了!
欢呼声中,城门打开,无数的军士们蜂拥而出,到第二道长壕之内将那些木栅和修筑工事的木材拆毁,运到城中作为燃料。正好炖肉缺少烧柴呢!
偶尔在山林中打柴的兵丁遇到了清军,双方也不再剑拔弩张以命相搏了。那些出自辽东军的清兵相反,会笑嘻嘻的报出自己所属的部队,之前隶属的长官。来套交情,这些人大多出自锦州,祖大寿的部下。与这些出城打柴的关宁军许多都是朋友套朋友亲戚套亲戚的关系。当下说起了,彼此都有不少熟悉的人在对方阵营,一时间,化干戈为玉帛。
既然都是朋友,少不得要好好的叙谈一下,这些前关宁军现在的清兵们,便从怀中取出酒壶,腰间掏出干粮熟肉,双方便席地而坐稍稍推让一下,便欢饮起来。
这样的景象,如果稍加留意,便会发现,在广宁周围的山林之中,草滩上,泉水旁,都有清兵与那些出城打柴、放马的明军士兵一道啃着刚刚烙出来的面饼,围坐在一起喝着酒吃着肉,言谈甚欢。不时的有那喝得脸上通红的明军士兵与同样满嘴酒气的清兵拍着肩膀称兄道弟。
这样的情景,被一南一北的两位统帅,借助着望远镜的镜片,尽数收入眼底。
“奴酋黄太吉部下如此松懈,如此的巴结我军将士,所为何来?难道当真是奴酋国中有事,急于收兵?亦或是这些兵丁也知道议和将成,故而来与这些兵将攀扯些交情,也好日后方便些?”
手中握着黄铜镜身的单筒望远镜,洪督师将那一幕幕景象看得一清二楚。头上戴着八瓣帽儿铁尖盔的明军士兵,与头上戴着折上巾的那些前关宁军士兵,互相搀扶着一路趔趄着从山林之中走出,有包衣阿哈将打好的木柴捆好,背着紧随着这些丘八大爷的脚步。
他很是疑惑的坐在城头的那门定辽大将军大炮的炮座上,以右手扶着微微有些凉意的炮身,茫茫然不知所措。
“不管他,今日便用印,签名。将议和条款命人送往洪太大营,令其让开道路,本军要回宁远侯旨!”(。)x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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