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汴梁误第四十八章 暴雨(一)(2 / 2)

诸将已经齐集帐中好些时候,姚古却没了话说,已经在帐中踱步沉思,怕不有好长时间了。

诸将都眼巴巴的看着这一切,他们来时,姚平仲接住他们,多少都透露了风声。大家多半都是又惊又喜。憋在燕京城中,放萧言去立功。少有人理解老种这般安排,无非老种威望太重,大家也只有忍气从命而已。现在姚相公要自己来干,这场大功看来就要到手了。武臣心思还是单纯一些,有这么容易的大功眼看就要到手,岂能不兴高采烈?就算有的人对姚古撇开老种相公自行其是,还和朝廷天使勾搭上了有些不以为然,可是姚平仲带着扈卫紧紧盯着,大家又能如何?还不如随大流行事了,反正也没有多大坏处。

帐幕里面安安静静的,只能听见暴雨滂沱之声,还有帐中诸人粗重的喘息声音。再等了少顷,却是姚平仲先跳了起来,大声道:“姚相公,还挨什么?既然决断,不若早行”

姚古停下脚步,脸色铁青的看了自家侄儿一眼,怒喝道:“军帐当中,还有没有规矩了?军令操自我手,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退下去”

姚平仲却不退下,直着脖子抗声答辩:“姚相公无非还是顾及老种相公恩义可是这次是老种相公将俺们西军朝死里送再不立个功绩,难道等朝廷回过神来,再慢慢收拾俺们西军么?俺们西军大部得全,也就是保全了老种相公这才是酬答老种相公恩义的最好法子”

他大步走到帐幕门口,一把掀起帘幕:“这场大雨,正是俺们典兵出发,趁之摧垮这散乱不堪的复辽军的大好时机还要等到什么鸟时候?再拖下去,走漏了风声就难区处了而且这雨势不是轻易能停下来的,再迁延一天,这地就烂透了,大军行动为难,进退不得,难道等老种相公一个个来追究俺们的错处么?老种相公有泾源熙河两军,俺们单有秦凤,到时候并了俺们,换了军将,也只是等闲事情伯父,实在再迁延不得了”

姚古定定的听着姚平仲的话语,扫视诸将一眼,看见众人虽然略有惶惑,但是多还是跃跃欲试的兴奋神态。他苦笑摇摇头:“老种相公不会并我们秦凤军的,西军上下,都是他的子弟,他并来做什么?”

完这句话,姚古咬咬牙齿,终于一拍眼前军案:“…………可你这小儿说得也不错,老种相公,此次决断却是错了,只有害了俺们西军为保全西军计,为保全老种相公计,只有秦凤军自己先出动军马,赶在那萧言前面,先将这场乱事扫平了直娘贼,既然决断了,就只有义无反顾”

随着他咬牙切齿的说完,立刻就在军帐上首,大声传令。自家中军两指挥五百轻骑全部调出,扈卫诸将,趁着夜色,从秦凤军控制的城门而出。赶到秦凤军负责的燕京南面军寨当中。诸将出城就飞奔至各寨,抽调精锐,限天明前集结于一处。秦凤军抽调而出的数千精锐,冒雨而进,先将当面复辽军大大小小的营寨摧垮了再

其余秦凤军军马,源源接应而上,打通燕京到高粱河的通路,然后再向两翼席卷,一举扫平在燕京左近的复辽军主力

随着姚古一声声号令传下,点到名字的军将全都躬身起立领命,姚古站在帐幕入口,兴奋得满脸通红。按着腰间佩剑,一次次的扫视帐中诸将。此时此刻,谁也不敢流露出半点迟疑退缩的神态

不多一会儿,姚古已经传令已毕,仿佛再也支撑不住自己身子也似,他一下就坐倒在胡椅之上,双手捂脸,沉默不语。不过这点软弱,只是少顷功夫,姚古又很快睁开了眼睛,扫视诸将一轮,语声低沉至极:“诸位兄弟,莫怪我违了老种相公将令…………我也是为了西军大家此战,务必要人人当先,一举摧垮复辽军全军擒斩那个什么鸟耶律大石违命而出,一旦作战不力,大家都知道是个什么下场”

姚古语调当中,竟然有一丝凄楚之意。人人都听得心中凛然,一起起身,大声应命:“谨遵相公号令”

姚古也站起身来,将软弱动摇情绪,在这一刻全部收藏在心底,大声下令:“伺候本都总管披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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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之中,老种相公衙署,同样被笼罩在一片晦暗当中。

衙署里面,鸦雀无声,连下人都少有走动。只有披甲卫士,仍然在外院各处,僵立在雨雾当中。

外间突然传来了脚步踏水之声,却是一员三十许岁,穿着不大不小的一个武官服色的军将,被外间守大门之人放了进来,还陪着他冒雨直入内院。转眼间老种的心腹旗牌官也从内院迎了出来,急匆匆的接住那个武官,在诸多铁甲卫士的注视下,直入内院当中。

内院里头,同样是一片晦暗,只有老种所在花厅之处,燃起灯火,在雨雾当中,投射出昏黄的光芒。

老种毕竟是老人了,年轻的时候杀人如麻,到老了却又怕黑,每晚不将灯火点得亮亮的,就怎么辗转反复,都无法睡着。

那旗牌官也不等着先通传老种了,拉着那个武官就大步冲进了老种所在的花厅之内。老种正靠在榻上,什么也没做,就在那里闭目养神。今日下起大雨,他又盖上了厚厚的被子,越发显得瘦弱憔悴。

那旗牌官引着武官大步走进来,将老种惊动,他侧头看了一眼,也不说话。旗牌官已经淋得浑身透湿,说话都有些微微颤抖了,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急的。

“老种相公,秦凤军有动静了姚相公齐集秦凤军诸将,在军帐当中议事”

那武官扑通一声跪下,同时大声禀报:“老种相公当日安插俺们在秦凤军中,俺在姚相公直领中军中有个指挥副使差遣,亲眼看见诸将齐集军中议事。侄将军在中军当中盯得极紧,俺听到一点风声说秦凤军要单军出战,去扫平乱军好容易觑出一个便宜,才算脱身出来,疾疾就赶往这里向老种相公禀报”

老种一句话也没说,缓缓翻身坐起,看着那武官温言道:“你做得很好…………先下去休息罢。当日安插你们,也是为了能切实掌握军情,让西军上下能如臂使指,再没想到,今日却派上了这个用场…………”

那武官知道里面水深,他是老种带出来的,虽然不觉得秦凤军出战有什么不对,但是姚古违令擅自行事就是大事,忠心之下,千方百计的赶来回禀,此刻责任已了,其他事情,不是他能掺合得了的。当下磕了一个头就起身,旗牌官自然安排人接他退下。

老种又看看自己那心腹旗牌官,轻声吩咐:“遣人去通知张显,让他带队走仪凤门,去通知萧言,三日之内,必须击破耶律大石。军心已乱,老头子也只能帮他挡这三天功夫了。”

旗牌官答应一声,迟疑道:“难道老种相公就不能补一个军令,干脆借势就全军齐出,扫平了这些乱军就是了?老种相公,为什么非要便宜给萧言?”

老种淡淡一笑,摇头道:“你不懂。”

那旗牌官看着老种支撑着起身,突然跪下来声泪俱下的道:“老种相公,如此大雨,你要出去,身子怎么支撑得住?就不能退一步,顺了姚相公他们的意思?扫平乱军,也是大功一件啊”

老种笑着站起来走了两步,拍拍自己这个忠心耿耿的旗牌官肩膀两下:“曲五,跟了老头子有二十年了罢?西军老了…………没有萧言顶在前面,西军只怕下场更惨…………而且将来如果有所变故,西军就要覆灭的时候,也许只有萧言,才能拉西军一把…………而且老头子一辈子都是宋臣,总得为将来大宋想想…………说起也是可笑,老头子都已经朝不保夕了,还想那么多那么远做什么?”

他语声淡淡的,几乎是温言细语的道:“准备笔墨,我有一封书信要带给萧言,然后就出去遣人传令给张显,布置完之后回来,伺候老头子披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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