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弟弟,是做不来这些事情的。姚古更是不成。其余西军诸将,火候更是远远不够。直到萧言横空出世,才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而且老种身为宋臣几十年,就算再为西军打算,也不能不为大宋将来着想大宋能战的就这么一点力量了,只有尽力保全不让其分裂,更有萧言将来可能接手统带,才有将来在沙场争胜的希望
这才是老种心底最深处的意思,这才是老种一力维持和萧言联合局面,还尽力帮扶他上位的全部所为深意之所
放在十年前,老种绝不会做这种打算。可是此次北伐以来,看到西军战力衰退之着西军诸将之私心自用,看着残辽仍然如此凶悍,而女真大敌,更是残辽力量百倍十倍。自己又已人老,私心少了许多。为家国计,为西军这个团体计。他才毅然如此行事,成败利钝,极其难料。而他为西军,为大宋,所能做的,也就是这么多了。
可是现在,老种绝不能将这番心思,宣之于口只能祈祷自己能多活上几年,尽力多保全西军完整一些,再看看萧言能不能担起这个重任,如果他有这个能力,自己在尽力帮他接手的时候更顺利一些…………
连萧言都猜不到老种有如此深意,此刻站在老种面前的姚古和秦凤军诸将。如何能知道老种原来是这般打算?
老种说完这一席话,已经是觉得气虚神疲。浑身从骨子里面冷上来。他却强撑着身子,目光缓缓扫视过去。
自姚古以降,脸上神色,投过来的目光,都是不服气和愤懑。
在诸将心中,只知道想要这场大功以固权位。只知道不能看着萧言爬到他们头上去,反而被用作对付西军的武器。更有人只知道他们只要出战,这秦凤军将门,也许将来就能执掌整个西军
而姚古迎着老种的目光,全然的都是理直气壮。
在这一刻,老种疲倦的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掌握不了整个西军了…………
姚古缓缓躬身向老种行了一礼,扬声道:“老种相公,某只觉得自己没有错。是为了西军全局。既然老种相公坐镇于此,某如何敢惊扰老种相公,只有避道。我们换一处出城,扫平乱贼之后,我向老种相公负荆请罪。这秦凤军都总管的差遣,我一定辞去。若然不应,天打雷劈…………老种相公,雨大天寒,早些回转休息罢。”
老种如此举动,姚古心中未尝没有犹疑,也有后悔之心在胸中不住缭绕。可是他毕竟也是统千军万马的统帅,一旦决断,再难更改。没有这种铁石心肠,如何能爬到这么高的位置?而且今日已经算是和老种隔阂就差破脸了,这个时候再退回去,才是真正的蠢事只有硬着头皮行下去,看将来到底是谁对谁错罢。
当下行礼下去,起身调头就要走。
老种闭了一下眼睛,突然开口叫住他:“希晏,你走哪个城门,我就拦在哪个城门前头去。到时候要出城,踩着老头子我再出去罢。”
姚古一下瞪着老种:“老种相公,你莫要逼我我如何敢对老种相公行强,不过既然老种相公你阻拦城门,我就单人独马出城。老种相公要拦下我,也只有杀了我”
在他身侧,姚平仲振臂高呼:“伯父,我跟你一路要不杀了我,要不就让我出城”
姚古身后秦凤军军将给逼迫到这等地步,也只有横下一条心了。一人带头,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接着几十员军将全都跪倒在雨水当中,不住磕头:“老种相公,不要这般先寒了儿郎们的心俺们只随姚相公一路,求老种相公放俺们出城杀贼”
老种冷笑一声,按着腰间佩剑,傲然不语。他身边那旗牌官在大雨当中,已经涨得满脸通红。却不知道如何是好。老种执掌西军这么多年,如何出现过这等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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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就听见马蹄声响,惊动场中诸人。就看见来路驰来一骑,马上是条来头盔也未曾带,就穿着一身中单的杨可世。这位燕京城中,仅在老种和姚古两人之下的大将,看来是从床上惊起的,不管不顾的就这样上马疾驰过来。
他浑身上下早已透湿,头发也披散着。离着场中还有十几步就已经翻身下马,连滚带爬的冲过来,拦在老种和姚古之间,扑通一声跪倒。抱住老种双腿:“老种相公,此刻俺们西军再不能自家内部生什么变故了”
老种抬首闭目不语。而杨可世放手又转向姚古,就这样跪在雨水里面扬脸问他:“姚希晏你是不是要带领秦凤军独自违令而出,去扫平乱军?”
姚古哼了一声,点头道:“不错,某决断已下。朝廷两位天使也是要我们尽速平乱。姚某此举名正言顺,老种相公也漫不过这个道理去”
杨可世瞪着他:“姚希晏,你这是自己搅乱了俺们西军全军”
姚古重重叹息一声,可脸上神色丝毫未曾松动:“义之所至,也只好一意孤行。我只相信,这是为了西军好不仅仅是我们秦凤军,良刚,你自己说,泾源熙河两军,难道就不想早些出城平乱么?若不是老种相公压着,谁愿意坐困在这燕京城中,最后等着别人来对付我们西军?”
杨可世不住摇头:“可这也不能违了老种相公军令…………可这也不能违了老种相公军令…………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他猛的再转向老种,就在雨地里冬冬向老种叩首:“老种相公,事已至此,儿郎们都是此心。就从了诸军所愿罢俺们西军分裂不得既然如此,不如就老种相公下令,让全军出去平乱。老种相公您还是俺们西军三军统帅”
他磕一阵头,又转回去骂姚古:“姚希晏,你还站着做什么?还不拜求老种相公?还不向老种相公请罪?”
姚古长叹一声,冬的一声拜倒在地,硬邦邦的道:“老种相公,此间事了。某随老种相公怎样处置,现在军同此心,就请老种相公下令,西军全军出燕京平乱”
姚古毕竟受老种恩德太深,而老种麾下还有泾源熙河两支绝对听他号令的嫡系。难道自己真的能就在这里和老种决裂了不成?反正自己为的也是西军好,只要老种愿意命令全军出去平乱,他姚古就算得罪了老种,委屈几年,也没什么。自己姚家在西军根深蒂固,老种还能在台上支撑几年?还怕没有翻身的机会?
在这一刻,姚古只觉得自己大义凛然。
城墙之上,全是秦凤军军将士卒,看着自己各自将主拜倒。机灵一些的早就跟着拜下,参差不齐的跟着大喊:“求老种相公下令,命俺们全军而出,平乱杀贼”
呼喊声中,老种闭目不语。只有在心底长叹。
此时此刻,自己已经再难掌控全局了啊…………难道真的和姚古决裂?所有一切盘算,都要为西军这个团体的不分裂而让路。
他睁开眼睛,摇摇头自嘲一笑:“看来某真的是老了,竟然压制我麾下儿郎这般火热的求战之心”
一边说话,他一边缓缓的回到自己带来的胡凳前坐下,头也垂了下来,仿佛再也难以支撑一般,低声吩咐传令:“既然全军都要出动,就不能如此这般草率行事。调派人马,补充军械辎重,总要些时间…………我给你们三天时间将一切准备就绪。到时候秦凤军为先锋,泾源熙河军为援应,出城破贼联络城外诸将,准备完毕之后后日入城,准备军议,各自领受军令姚希晏,我从了你的意思”
姚古怔在那里,不知道老种推迟三天是什么意思。转瞬间也就释然,就算老种已经遣人通知萧言。可他就五千骑军,复辽军却是几十万。三天之内,他难道就包打得了?传令到他那里要一天,收拾军马一天,再赶来,也不过就是分一杯羹罢了。老种既然让步,自己就不必再争什么了罢。
他重重行礼下去:“谨遵老种相公军令”
老种疲倦一笑,再不理他们,回头对自己带来的旗牌官吩咐道:“冷得很,累得很。我是支撑不下来了,扶我上马回去罢…………三天之后,就等老头子麾下儿郎破敌杀贼了………有这么一个结果,也算不错。”
那旗牌官答应一声,招呼四下,几名站在远处,护送老种而来的亲卫忙不迭的将老种坐骑牵来。几个人半扶半抱,将老种弄上马。又有两骑在侧,张起雨布替他遮雨。老种弯腰曲背的骑在马上,慢慢远去。
此时此刻,老种也实在支撑不下去了。伤心疲倦失望,各种负面情绪朝着这衰朽大宋武臣第一人席卷而来,让他只觉得昏昏沉沉的。走了一阵,他强打起精神,在马背上直起身子,向西北方向望去:“萧言哪萧言,老头子已经尽最后力量,为你争取了三天时间,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了”
而在南薰门口,一众秦凤军军将也都站起身来,看着老种身影远去。个个面面相觑,都觉得浑身不得劲。谁也未曾料到,今日兴冲冲的出营,最后却闹成了这般模样。
姚古同样脸色难道到了极处,胸口一团郁结,却不知道朝哪里发泄。他收回看向老种消失方向的目光,却看见杨可世死死的盯着自己。忍不住问道:“良刚,你做什么?”
杨可世看着他眼睛都快冒出火来了:“盯着你怕你再闹出什么变故,到时候俺们西军就真的四分五裂”
姚古有气没力的摆摆手,调头就走。杨可世就那么一身中单,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姚古回头不耐烦的又问了一句:“你还要做什么?”
杨可世呸的吐掉流进口中雨水,仍然是那般硬邦邦的回话:“当然是和你寸步不离省得你在这三日之内,又将秦凤军调出城去,独自行事俺家当都在衙署内,也不回去换了,你得管俺衣甲还有吃喝”
姚古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想说什么,最后却变成了一声叹息:“西军北伐以来,怎么就不顺到了如此地步,每个人都不比从前。入娘的这是怎么了?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萧言这厮横空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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