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覆手为火(四)(1 / 2)

燕王直亲卫,如雷吼声也在夜空之中响动。~~~~一时间纷乱喧嚣的各处营寨,竟然是一下就安静下来。

这吼声还在随着马蹄响动之声一直向西面各处其他厢的营寨蔓延。渐渐就已然去远。

左厢第三指挥并无神武常胜军出身的军将,这个时候还好一些,旁边其他营寨中,尚有寥寥几名老神武常胜军中军将。这个时候各自翻身上马,提着兵刃,撞营而出。要去与正在平乱的燕王会合。

他们的吼声也响动起来:“直娘贼的都在营中坐着不动!等到天明平乱,燕王自然有赏。若然搅扰,定斩不饶!”

就听见各处撞开的营门响动,这些老神武常胜军中出身军将飞也似的撞出营门去了。随着他们的离开,各处营寨的喧哗之声,在稍稍平静了一会儿之后,又是大作!

左三指挥当中,二百余名才转职马军未久的军士,各层都头队正十将,各各面面相觑。不少人目光都转向正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的张七。

张七在马三指挥勾连甚广,再兼有一个无用的上官贺宗光。这些时日几近在营中一手遮天。且他身边心腹之人,如何不知道在两路外镇到来,就要兵变的消息?

今夜变乱突然而作,事先并未曾得到背后大人物传递来的兵变消息,两路外镇,更没见着。可燕王府邸和太上别业已然起火。更有亲卫召老神武常胜军军将相助。眼见得一副实打实的仓皇之态。

这个决断,却要如何做出?

所有人只看张七,却无一人觑贺宗光一眼。贺宗光也只是扎煞着手。满脸大汗。不要说他这个时候还拿不拿得出决断了。就是拿得出,也没这个威望在纷乱中镇抚住全营!

周遭营盘,骚动声大作。朝中诸公,对汴梁土著为主的四厢军马功夫下得极深。暗地里不知道勾连了多少人物,这个时候失却约束,外有惊变,一时都发作起来。各种呼喊声交错杂乱成一团,周遭大营。已然变成了一个狂乱的蜂巢!纵然有留营军将大声约束,这个时候却谁还听他们的?

不知道那间营寨,突然吼声整齐了起来:“直娘贼的,等燕王平乱之后,再驱使俺们去河东送死么?不如奉太上复位,博一场天大的富贵!”

这吼声一出,顿时压过其他声音。就听见呐喊声响起,已然有军马准备出营奔向火势缭绕的燕王府邸和太上别业所在而去!

张七终于咬牙下定决心,不管这消息确还是不确,燕王对四厢提防之意尽显。难道真等平乱之后伸出脖子挨砍么?若是萧言真的早有预备,就应该留置中军。先下手为强杀得汴梁血流成河了。干嘛还平白生出这么一场乱事出来?岂不就是真的?

对于好勇斗狠惯了的这些市井闲汉破落户而言,纵然机敏,见识也就到这里而已。

顿时就觉得自家想明白了一切,今夜乱事,当是背后中人主持发动,也许勾连了其他人马,指不定就是外镇军汉偷偷潜入京中的。却是别想抛开俺们!再要迟疑,且不是错过了天大的富贵?

其他营寨哄涌出门之声响动起来,张七也再不敢犹疑。振臂大呼:“萧贼逆乱,朝中诸公已然发兵擒贼!俺们去诛除萧贼,奉太上复位!”

一众他笼络的心腹之人,早已摩拳擦掌,这个时候顿时就跟着振臂大呼,面目狰狞。就要去搬开营门杀将出去。纵然这一指挥当中大部分军汉还是老实的,可是这几十人声势一起,他们这些分散的各人,如何又抗得过?

张七狰狞大呼:“这般杀出去有鸟用?牵马,披甲,持兵!这样俺们才能得一个大大的彩头!”

一众心腹之士顿时哄散,飞也似的去持兵披甲牵马,营中一时人喊马嘶不休。不少人更是裹挟身边军汉跟他们一起动作,有的人就糊里糊涂的从了,还有的人飞也似的躲进营地的黑暗角落,实在不想参与这场乱事。

此时着一干人等动作都是极快,兵甲马匹都是现成,转眼间就乱纷纷的汇集在一处。其他营寨,有的胆大但却没甚脑子之人,已然是就这般喧嚣大喊着涌出去了,就是一身赤袄,胡乱抓一件兵刃而已。可还有营寨,主持兵乱之人跳出来,也如张七一般在搜拢队伍,披甲持兵。

如果此刻从能空中放眼望下,就能见到绵延在汴梁城南的数十军营,都是火光缭乱,成千早已准备着要闹兵乱的军卒正在披甲集合。更有一些零星人等已然冲向燕王府邸和太上别业火光熊熊燃烧之处。

比之二月二宫变,拱卫禁军纷扰闹事,那时候不过是成千上万的布衫木棍的前军汉被鼓动起来。可是现在,生变之军,却是披甲持兵,经过了两个月约束操练的军马!

张七已然披上了一身甲胄,为了爽利,就是胸前背后札甲挂上而已,臂甲腿甲都未曾披上。他抓着一杆马槊,直走到愣怔怔站在那里的贺宗光之前,用马槊一指贺宗光:“随不随俺们去?这些时日多承照应,俺也不亏你,少不得还为指挥使,若是出力,就是厢都指挥使又怎的了?”

贺宗光苍白着脸摇头:“燕王将俺从苦海里面拉拔到这位置,人不能负心。俺是无用,阻不了你们,却也不能跟着你们攻燕王去。你只一槊捅过来便罢。”

周遭张七心腹乱纷纷的喝骂:“直娘贼的不识抬举!七哥,别理这厮,俺们快杀出去罢!”

张七狰狞一笑,不顾贺宗光和他旧识,这两个月来也对他颇多照应,只是一槊就捅向贺宗光胸前!

正常而言,贺宗光未曾披甲,又心若死灰一般一动不动。一槊下去就是个透明窟窿。可马槊为马战长兵之王。非得浸淫数年苦功不成。张七抓着不过好看。如何摆弄得来?出槊劲儿使得大了,马槊槊锋就是一荡,却是扎在了贺宗光大腿上面。这槊杆巨大的弹力张七也不会借用,刺得不深,一荡就出去了,只是在贺宗光腿上带出了一个巨大的血口。

贺宗光无用糊涂,但是骨气却是甚强,腿上开了这么老大一个创口。身子巨颤,却是一身不吭。

周遭张七心腹也看呆了,贺宗光对张七着实不坏。干犯了军法,贺宗光都是拼着脸面去求情。多少事情上也只是对他言听计从。贺宗光不想博这个富贵,说话也不中听,丢下他便是了,何苦伤这糊涂人性命?没想到张七却是下手!当下人人望着他都有些胆寒,原来还能称兄道弟,这个时候上了他的船,说不得只能对这凶神唯唯听命。

张七犹自不肯罢休。还想再来一记结果贺宗光的性命。旁边抢过一个人抵死抱住了张七胳膊,却正是鲁勇。

鲁大郎这一身甲胄披得比张七整齐多了。这一厮抱,张七就动弹不得。

“七哥,饶过他就是。俺们不要误了大事!”

张七这一槊本来就是为了杀伐立威,鲁大郎又是得用借重之人,回视诸人,尽皆唯唯。当下哼了一声:“便宜了你这厮!”

转身而回,鲁大郎扶持着他上了一匹马,张七勉强坐稳,大声喝道:“直娘贼的还多说什么?有胆子的,跟俺去抢富贵去!但不出力,俺却没这般心软了!入娘的跟俺上啊!”

呼喊声中,一众乱军翻身上马,左三指挥本来就心思不安之辈,加上此刻裹挟的,足有百余骑,呼啸着就冲过已然大开的营门,杀向火光冲天的方向!

营地之中,贺宗光痛呼一声,跌坐在地,几名军汉畏畏缩缩的过来帮他裹伤。贺宗光紧紧咬着牙关,突然流泪。

“都是拱卫禁军出身的苦汉子,怎生这般没心肝?对不住燕王,对不住燕王啊!”

汴梁禁军,经过这百余年来,早已成为毒瘤。虽然比起五代牙兵那般凶悍直是废物。可对这个天下伤害之处,也差不了多少。

没有萧言的这个时候,靖康前后,但动用这支禁军,就是一连串的哗变。伐燕时候真定哗变,黄河边上黎阳津渡口全军尽散,恢复太原战役中张权部所领都门禁军哗变,罗称部干脆投降…………数不胜数!二次汴梁之围,竟然无都门禁军上城墙守卫,让整个大宋居然只能指望郭京的六丁六甲神兵!

拱卫禁军虽然比起已然遣散的都门禁军,要朴实一些。可既然多是都门禁军出身,为汴梁土著。岂能不沾惹到这支已然朽烂到了极处的军马风气?

滑黠之辈只是欲借此新军博富贵,却不愿死战。老实一些的也只恋着汴梁自家,不愿应调遣出河东。萧言这两月来,厚饷养之,恩义结之。但是除了中军之外,其余四厢,仍然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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