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里的争论其实就是只是荷塘里的一次小石落水,除了荡漾起一丝波纹,其实影响并不大。
可要往深处想,这却又像是一场风暴的前奏,至少眼下的局面已经明朗了。
杨廷和和李东阳只是相视笑了笑,没有再做声。
到了正午的时候,二人一起到耳室喝茶,焦芳和他们关系闹到了很僵的地步,自然不会犯贱到和他们凑到一块,他们二人去了东厢,焦芳便在西厢用茶点。
确认附近无人,杨廷和盘腿坐在炕上,轻饮茶茗,却并无那种饮茶的清闲,眼眸落在李东阳身上,慢悠悠的道:外头闹起来了
是闹起来了,不过不能急,眼下只是先在做些未雨绸缪的准备,若是皇上能找回来自然是另说,可要要找不回来,还是事前有些准备的好。
杨廷和冷冷一笑,道:你方才没看到那焦芳说什么吗此人无耻之尤,吃着俸禄,吃里爬外。真不知他是大明的臣子还是那楚王的家奴。
李东阳慢悠悠的道:眼下多说这种话没有任何益处。当务之急,还是提早有些防范,所以现下最紧要的,是先把楚军调走,让他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可是各省勤王的军马,暂时以京畿不宁的理由先留下,他们和楚王平素没什么关联,心里还是向着大明的,兵部那边多少还调得动,至于勇士营和新军是别想指望了,勇士营是归御马监管理,而张永刚刚从御马监离任,可是关系还在,御马监的提督太监又是高凤,高凤现在也是死命巴结着楚王,这人就算到时不是楚王一边,也绝不敢给楚王添麻烦。如此算来,能支持我们的军马也只有三大营了,所以勤王的军马绝不能说走就走,必须留下。
杨廷和颌首点头,道:三大营和勤王大军有数十万之众,把他们捏在手里,倒也不怕有人造次,可是厂卫呢厂卫可全都是他们的耳目,不能掉以轻心哪。
李东阳喝了口茶,苦笑道:厂卫是别想插手的,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那楚王就是靠这个起家,现在厂卫内部是铁板一块,除了楚党还是楚党。不过我们有朝廷百官支持,倒也能分庭抗礼。
杨廷和勉强点头,苦笑道:最担心的是太后,到时皇上寻不回来,太后未必肯同意扶立新君。
李东阳正色道:太后素识大体,想必也知道国不可一日无君的道理,而且这几年宗室们被厂卫压得太狠了,尤其是宁王伏诛之后,听说有不少人对这楚王心里怀着不满,只要咱们悄悄鼓动一下,让宗室们说说话,太后毕竟还是要顾忌着社稷,至多也会秉持公正的立场。
李东阳看了杨廷和一眼,道:其实最关键的不是太后,而是大义,我等只要秉持大义,哪个宵小敢阻挡而安陆王殿下素有清名,礼贤下士,待人宽厚,只要他跟出来收拾局面,到时人心所向众望所归,谁可阻挡
杨廷和颌首点头,道:但愿能一切顺利,不过眼下,还是尽量与安陆王殿下少些接触,以免被人授了把柄,现在楚王只怕也回过味来了,厂卫先前都在查找皇上下落,只怕往后会抽调一些人手盯着其他地方,所以更要谨慎。
二人浅谈了几句继续喝茶,杨廷和突然道:说句诛心的话不知当说不当说,皇上还有那刘瑾二人这么大的活人,说不见了踪影就不见了踪影,怎么可能一点踪迹都没有难道他们沿途不要吃喝,沿途不与任何人接触厂卫的能量这么大,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出,可是为何还一点消息都没有李公,要提防啊。
这话还真有些诛心,李东阳心下了然,却也没有再讨论下去,只是微微一笑,道:静候结果吧,到了年末的时候再没有消息,就该有所作为了。
就在另一边的耳室里,焦芳慢吞吞的吃了茶点,随即如老僧坐定了一般,一动不动,正午的时候一般都可以小憩一下,不过眼下这个时候,谁还能说休息就休息。
此时一个书吏蹑手蹑脚的进来,笑呵呵换了一副新茶,他见焦芳没有动静,于是转身要出去。
焦芳突然张眸,眸光闪烁了一下。
王才,你稍侯一下。
这叫王才的停住脚,笑吟吟的道:不知阁老有何吩咐。
焦芳看着他,目光带着审视,让这王才觉得很不自在,良久,焦芳开口道:昨日兵部的拿份奏书,为何没有及时给老夫过目
王才忙道:当时见阁老疲惫,所以
所以故意瞒着老夫,等有人拟了票,才知会老夫一声是吗焦芳冷笑。
别看平时焦芳在内阁总是装作一副老实人的样子,可是今日,却是完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