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东疆的鉴赏眼光,何其老辣,快步走向一张古色古香的束腰齐牙条兽腿炕桌,上边随意搁置着十几样奇巧物件,陆东疆小心翼翼拿起一只漆木碗,周身作连环方胜纹,深赤色。
堂堂一道副经略使,手指微微颤抖着翻转那只漆木碗,果不其然,陆东疆看到了碗底那浓金填抹的“沆瀣同瓯”四正书阳文!
铺子杂役是个大手大脚的年轻人,看到是两个身穿官服的男子,只不过没瞧见他们的扈从跟随,也就没太上心,在陵州,老百姓习惯了与桀骜不驯的将种子弟打交道,对于比他们还受气的文官老爷,倒是同情得很,谈不上如何忌惮畏惧。再者最近小半年之内,他们这小小一座铺子,也来过许多奇奇怪怪的中原顾客,这名清扫铺子兼任喊价的年轻杂役,也开始觉得自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了,就上前几步,就从桌上随手扯住一只的金壶的纤细壶嘴,高高提起,殷勤笑道:“官老爷,前不久有位上年纪的中原读书人,看上了这件玩意儿,只可惜当时他出不起价儿,就让咱们务必留下,说是他回江南道老家那边运作去了,咱们铺子可没搭理他,官老爷,要不然你掌掌眼,要是喜欢,二十两银子就可以拿走,当然,这是咱们北凉当地人才有的价格,外乡人可不行!”
陆东疆颤巍巍放下那只漆木碗,双手接过这只云龙纹葫芦式金执壶,仔细打量之后,颤声道:“这是货真价实的旧南唐御制之物啊,连眼高于顶的大楚国师李密都对其誉为‘酒水共意气,倾倒一世’!多少银子,二十两?!”
年轻杂役笑眯眯道:“二十两就够了。银票不收,只收现银!”
陆东疆动作僵硬地转头望向常遂,“常大人,身上可有现银?”
常遂摇头道:“不曾携带。”
陆东疆一脸悔恨疼惜,喃喃自语道:“不行,恳请常大人今天找人借我些银子,一千两,不!最少一万两!多多益善!”
常遂笑道:“陆大人不用如此失态,这般物件,这条街上随处都是,不但如此,从这座陵州码头,沿着这条河进入广陵江,直到青州襄樊城,大大小小的漕运码头,皆有这般店铺开设。”
陆东疆猛然惊醒,痛惜道:“这可是王爷的意思?!”
常遂点了点头,“这里头,半数出自清凉山徐家库藏。”
身为半个徐家人的副经略使忍不住跺脚高声道:“败家子!败家子!”
常遂哈哈大笑,竟是就把陆东疆撂在店铺,独自一人离去。
店铺内,陆东疆提起一只白玉碗,举碗映膏烛,皎若冰雪,碗壁上的黄点像数十粒栗子点缀其中,尤为天真可爱。
陆东疆每赏玩一物,都要念叨一声败家子。
尤其是得知北凉外乡人想要取走看中物品,只能是去搞定负责广陵江漕运的离阳官员,用粮草来换取,亦是相当廉价,许多原本价值连城的案头雅玩,竟然不过是一两百石粮草而已!
陆东疆心头滴血啊。
而陵州刺史常遂回到码头后,站在岸边。
天下人共分徐家。
清凉山千金散尽还复来?不复来!
常遂不知道那位副经略使大人作何想,他只知道自己愿为这样的北凉共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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