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的彩虹在有形的剑下寸寸碎裂,李文硕一剑斩出,只觉得一股如山般的力量直压在他的双肩,迫的他直往下坠,那力道似乎容不得人反抗。
他闷哼一声,稳住身形,眼中忽然爆发出如电般的精光,四下里望去,却是没有找到所谓的敌人。
于是他抬头又看向了天空,隐约明白了什么。
他能稳住身形,学宫的人却没这么幸运了,彩虹桥碎裂的时候,连带着其上面的一切都必须落下,没有人能够升空飞起。
即便是李文硕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虽稳住身形,可是要想再提高一寸,所消耗的气力都是难以想象的。
那彩虹桥才是真正的登天路。
可惜被李文硕一剑斩断了。
尹怀尚在半空,如一块儿石头一般,直直的向地上砸去。
他有些迷惘。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失败了?
这家伙怎么会一剑就把天路给斩了,他难道不想成仙吗?
开什么玩笑,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想成仙?
尹怀脑子一片混乱,他可没有金刚不坏的体魄,再不作反应,真的摔下去的话,一定会摔成一堆血泥。
连带着学宫那没有多少战力的几十人。
这个时候,唯一还算清醒的就是林峰了,他叹了一口气,眸子有些暗淡,苦笑两声,伸手往空中扔了二十八枚旗子,每个旗子间相互影响,难以形容的力量在每一个棋子之间激发,气息交叠有如一张大网,在众人落地之前稳稳地接住了他们。
但是仍有两个人死了。
林峰并不如何伤心,因为那两个人本就行将朽木,也没什么大的修为,生前一个是铁匠,一个是将军,只是人十分的有意思,才到了学宫中。
他只是有些伤感,因为他是那两个人的朋友。
谁都有朋友,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就算现在没有,将来也会有,这两个字是何其的重要,可以使你悲伤难过,也可以让你精神百倍。
不同于林峰,现在的尹怀已经有些歇斯底里,头顶高耸的束冠已经落到了地上,披头散发。他是一个无比注重礼仪的人,几百年来,林峰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样子。
尹怀伸手指着天空,手指不住的颤抖着,口中说道:“断……断天路,李文硕,谁给你的胆子!”
他双眼通红,显然已经怒极。
可李文硕只是瞥了他一眼,半句废话的功夫都不想给,他断天路,理由很简单,就是那么一剑斩过去,谁知天路那么脆弱?
当然,这只是玩笑,李文硕想的,根本上却是自己不去,你们这些学宫的家伙就想去?
死了那么多人,如今就想一了百了的成仙?
简直做梦!
李文硕笑了一声,说道:“仙界路不好走,今日,还是由我来送尔等去奈何桥吧!”
话音未落,尹怀尚未答话,一道银白色剑气自天而落,便是贯穿了他的天灵盖,他身子一顿,便倒了下去。
他的身体上明明没有一道伤口,却是已经神魂俱灭。
学宫剩下的那些人却是没什么反应,他们本就几乎已经是死人了,迷惘的望着天空,眼神黯淡。
这么多年,他们放弃了一切,只为了永生,然而如今,如果不成仙,那么注定就要死去,早死几年晚死几年又有什么区别呢?
唯一有反应的是林峰,他一生钻于棋道阵法之中,对生也是有些贪念,苦笑一声,只希望,李文硕能够有剑仙的气量,能够放过这些了无生志的家伙。
天门渐渐暗去。
万里无云,天空蓝的深邃,有如一望无际的海。
李文硕从空中落下,看着眼前的一群人,他当然看得出这些家伙心里在想什么,他也一直自认为是一个十分有气量的人。
但是他真的会就这么放过他们吗?
错误既然已经犯下,就必须受到惩罚。
于是他再次提起了剑。
林峰的眼中有些绝望,他对生无比的渴望,可以说,他就是个贪生怕死的人,这死亡的绝望瞬间激发了他的潜力。
在李文硕挥剑的前一刻,他出手了,而且同时飞身后退,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绝对不是李文硕的对手。
在李文硕这一剑挥出的时候,他已经退到了他的这些‘老朋友’身后。他的这些老朋友现在无比脆弱,但或多或少有些保命的手段。
他只希望他们能替自己拖延一下时间。
只一剑。
这些人就都死了。
剑气如清风,拂过了他们的脖子,带走了他们的性命,而李文硕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因为在他看来,这些人都该死。
可他的剑还是被挡住了。
他皱了皱眉头,他的剑锋前多了三名棋子,而林峰远在十丈外,嘴里已经吐了血,只一瞬间的功夫,他就逃了。
身子化作一道光,直窜到视野的尽头,没入了山脚的密林里不知所踪。
林峰还在逃,他的脚步没停。
他本来没有这么高的修为,自损根基,伤了五脏六腑才得以逃脱,哪里还敢再停一下?何况李文硕如果要追的话,他能逃得掉?
可是李文硕没有追,他只是松开了手,碎牙便化作了一道流光,消失在了身侧。
等剑再出现在李文硕手中的时候,李文硕已经坐在客栈里喝酒了,倒酒的是李天一,他心里仍旧想着师父为什么不去成仙,满心埋怨。
但其实也很高兴。
倒完酒他们就退了出去,把这间房子留给了师父师娘。
清风顺着窗户吹了进来,撩起了翠绿色的窗帘,带着丝丝花香。
此刻罗九衣脸上的血迹早就没有了,只是还是显得有些疲惫憔悴,一双大眼睛看着李文硕,银铃般笑了一声,说道:“你怎么不去成仙?”
李文硕听了这话,笑道:“成仙太寂寞。”
罗九衣也笑了,因为他听出来了李文硕心中那无限的喜悦,自己心中也是万分喜悦,说道:“你练剑那么多年,连点儿忍受寂寞的本事都没有?”
李文硕哈哈笑了两声,说道:“你也知道,我向来没什么定力的,很多事都忍不了,忍不了不练剑,忍不了不喝酒,忍不了……不想你。”
他也看着罗九衣的眼睛,眼中有浓浓的深情如冰雪般化开,铺在眼底。
罗九衣忽然痴痴地笑了起来……
这世间有很多事不是人能够决定的,就应了那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也往往有很多事是我们可以去做决定的。
这些事情所需要的只是一颗非做不可的心。
凛冬。
大雪片密密地飘着,像织成了一面白网,越下越大,一阵紧似一阵,风绞着雪,团团片片,纷纷扬扬,顷刻间天地一色,风雪迷漫了整个世界。
这种时节尤其适合喝酒。
烈酒。
烧喉,暖身。
青州地界偏南,本不容易下雪的,可今年不知道怎么了,风雪一阵阵的,连着天一样下了下来。
李文硕此刻坐在这支着棚子的小院儿里,默默的喝着酒,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有老朋友请你喝酒,总是一件十分令人愉悦的事情。
更何况,这个请你喝酒的老朋友,还是一位谁都比不上的美女,侠女,这件事本身就比美酒还让人回味无穷。
“剑仙大人来我这小地方喝酒,还真是给我面子。”
对面的青衣女子语气姿容皆是显得有些慵懒,一双丹凤眼死死的盯着李文硕,看得李文硕止不住的低头喝酒。
女子正是祁心楠,如今青州祁家帮的帮主,手下掌管着几千人,但所经营的,却是商业,据说已经垄断了整个青州的势力。
谁说女子不如男儿?
这女子可真了不起。
李文硕这般想着,敬了祁心楠一杯酒,两人之间话没有多少,大多也是在回忆一些往事。
时光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