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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清澜看着盛泽帝在摇曳的烛火下,眉目间的慈爱柔和,那一双与自己极其相似的凤目,没有往日的犀利如刀锋,反而泛着点点希冀。恍惚间,那清风拂过,吹动了烛火,御冠束起的长发之间,有着银光闪动。
盛泽十七年已近末,岁月过眼云烟,他的父皇如今已是年介五十三的风烛残年之人。少时戎马疆场,南征北战身子本就落下了不少的病根,中年时为国祚操劳,晚年却又为着他们这些兄弟之间的争斗而伤神。算起来,他的父皇虽然贵为一国之君,手握生杀大权,却好似从未一日舒心的渡过,这便是为君的悲哀?
想到这儿,凤清澜迈开脚步,一步步的走到盛泽帝的身边,在他欣慰的目光之中,掀袍缓缓的坐在他的身侧。
“似乎你我父子之间,从未坐的如此近。”盛泽帝看着近在咫尺的凤清澜,唇角微微的绽开,脸上浮现的皱纹可见他此刻笑得极为开怀,“朕记得,在你八岁前,总是喜欢粘着朕,看着朕的眼中那种孺慕之情,让朕时至今日每每想起,都忍不住骄傲。”盛泽帝语中微微的感叹着,目光缅怀的看着那那光背后随风轻荡的华美琉璃宫灯,“自你执意拜入云天门下,我们父子之间便疏远,后来因着你母后……”盛泽帝突然顿了顿,目光收回看着凤清澜,“我这一生无愧于天地,也不曾有过遗憾,唯一做错的便是固执的迎娶雅儿。”
凤清澜听到此,凤目一凛,温润的眼底有凝结的迹象。
盛泽帝对着凤清澜依然保持着那慈父般的微笑:“如果当年我没有太贪心,早些放雅儿走,也许我和她也不会有再见如陌路的一天。亦或者当年若我没有对这天下心怀野性,一心一意带着她纵横阡陌,淡忘苍生,也许我和她现在便是一对世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雅儿是世间最了解我之人,而我却不是最了解她的人。”盛泽帝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而后沉沉的闭上眼,掩饰下眼中的那一缕属于帝王不该有的痛悔,“我一直以为,只要我心中只有雅儿,其他的她便不会计较。我以为一个女人所求不过一个男人的一颗真心。直到,妙玉之事发生后,我才知道雅儿她要的不仅仅是一颗心,她要的是身心如一。可是这些从我决定踏上帝王路开始,便已是不可能。也或许……我从未想过这一生只有雅儿一个女人,我用五年的时间去极力的维护我们之间的那段情,也希冀雅儿能够退让,可我低估了雅儿对这些的坚持。当年的我们都太自私,也太轻狂,直到后来宁浩天的出现,才让我知道,原来真心爱着一个人,是容不下她的眼中还看得到其他人,可是那时我和雅儿之间……已经太迟了。”盛泽帝低头看着垂在腰间的一方挂玉,枯瘦的手掌抚上温润的碧玉,万分思念的摩挲,“雅儿说得对,我抛不下这锦绣江山,不为无上荣华,只因我自幼便立誓要创襄盛世太平,而她在我心中永远排第二……”
盛泽帝说到这儿,便不再开口,而是缓缓的抬起头看着凤清澜,唇角依然带着慈父的柔和,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凤清澜那一双漆黑幽深的凤目至始至终没有丝毫的波动。只是淡淡的,他的话如风过无痕。
“清澜,陪爹对弈一局如何?”盛泽帝突然开口,然而却不是征求凤清澜的同意,而是说完,便起身朝着御案对面的软榻上去。榻上中间早已摆好棋盘,盛泽帝在一边落座,执起一枚白子,回头对着一动未动的凤清澜道,“你不是也在等结果么?既然你与我都在等,何不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盛泽帝的让凤清澜平静无澜的凤目一动,优雅的起身,缓步走到盛泽帝的的对面坐下,看着盛泽帝已经落子的棋盘,也没有推拒,一手扶住宽大飘垂的衣袖,一手捻子,没有丝毫犹豫的落下棋子。
“回禀陛下。”凤清澜落子,盛泽帝的两指才刚刚夹起一枚棋子,殿外便响起王成尖细的声音。
“说。”盛泽帝威严的声音落下时,棋盘上也多了一枚白子。
“雍郡王王府有大量来路不明的刺客行刺!永成候已经调动九门一千精兵前去相助。”王成的声音没有起伏,丝毫不为他禀报之事而焦急。
“朕知道了。”盛泽帝抬眼看了凤清澜一眼,“朕想知道,是你先动得手,还是老三先动得手?”
“以父皇的睿智,岂会看不出?”凤清澜没有抬头,落下一子淡声道。
“你不怕朕问罪于你?”盛泽帝一边悠闲下着棋,一边冷沉的问道。
凤清澜这才抬眼看了一眼盛泽帝,凉薄的唇瓣掀起一抹讥讽的笑:“这天下都是父皇的,父皇要谁生,有何人能动得了?父皇要谁死,又有何人能逃脱?”
“清澜,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是最适合替我将这条帝王路走下去的人。”盛泽帝眼中泛起做为人父的骄傲之光。
“可我却是最不适合这条路之人。”凤清澜无动于衷的又落下一子。
“墨丫头与她的娘太过相似,朕懂。”盛泽帝点点头道,“然而,你非当年的朕,你的路比朕要顺,朕相信你可以二者兼得。清澜,我老了,替我走下。”
一个帝王肯开口承认自己老了,用那样无奈而又悲凉的口吻,任何人听到都不会置若罔闻,更遑论说这话的还是凤清澜的生父。自然更加的与众不同。
于是凤清澜落子的手一顿,目光投向盛泽帝:“你不懂,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你的那一条路,以往我为的不过一份恨意,一份执念,如今……一切都已成过眼烟云。这皑皑宫墙之中,再也没有丝毫值得我留恋之物,而墨儿……”提起楚淡墨,凤清澜的凤目之中终于涤荡起圈圈温柔的涟漪,唇角也不由自主的扬起,“她是我毕生的守护,她说她不喜宫闱深深中的尔虞我诈,不喜红墙绿瓦中得诡谲倾轧,她只爱放舟五湖,青山相伴,绿水相依。”眼前蓦然浮现那一张素雅至洁的容颜,眼底的柔情差点溢出来,“时至今时今日,再没有什么人什么事比之于她在我心中更为重要,所以我的余生,只想为她费心思。”
“若是她让你留下呢?”盛泽帝看着凤清澜从未在他面前展现过的幸福的笑颜,不禁喉头有着丝丝的苦涩,然而却面色不改的问道。
凤清澜深邃的凤目之中有着寒光闪烁:“你动了绿抚和阿九,我或许会原谅你,若是你动了墨儿,此生我绝不会原谅你!”
盛泽帝的手停住,为抬首,深沉的双目对上凤清澜侵寒的凤目,看着那一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带着那样凌厉的光芒与警告看着自己,心底有了点点怒意,更多的是一份羡慕,他羡慕那个丫头可以如此轻而易举的让自己的儿子死心塌地;他同样也羡慕自己的儿子可以不为江山所惑,执意要与她双宿双栖。
“回禀陛下,怀王带着神兵营三千精锐之士将九门团团围住,和郡王带着步统营三千兵马直逼雍郡王府邸。”
就在屋内气氛沉寂压迫之时,王成的声音再度响起。
“理由!”盛泽帝平淡的问道。
“怀王以清君侧之由直逼勤政殿而来,和郡王一平乱为由捉拿祸乱之臣。”
“清君侧?他要清的是谁?”盛泽帝冷笑道。
“半个时辰前,已有人放出风声,睿王殿下意欲逼宫造反,此刻挟持陛下,企图挟天子以令诸侯!”王成据实回答。
“轰轰轰——”王成的话余音还在,一阵阵惊雷刹那响起。
“逆子不孝,天地不容!”盛泽帝冷哼一声,又落下一子。
“回陛下,聂国公亲帅两千亲兵前往雍郡王府,骁王殿下已经从雍郡王府脱身,如今正快马加鞭赶至黑旗营!”不过一瞬的功夫,王成再度禀报。
“清澜,你的动作的确够快,朕就要看看你防不防得住这最后一个人!”盛泽帝听了王成的话后,笑看着凤清澜,明明是如此血腥残忍的厮杀,然而在帝王的眼中除了欣慰与开怀外再也没有其他的情绪。
“棋还未下到最后,输赢尚未有定论,父皇又何必着急。”凤清澜悠悠道。
“陛下,义郡候亲率宏襄营三千人,以护驾为由与怀王三千兵马在九门纠缠上。”门外再度响起王成没有丝毫情感的回禀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