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孝贤一边拉着自家老爹,一边偷眼去看北靖王的反应,见他身侧的拳头骤然握紧,立时被吓到,不管不顾地拉着自家老爹后撤,险些将老爷子拽倒在了地上。
但眼前的阎王只是抬手抱拳,躬身再拜道“聂夫人不幸离世,晚辈深表哀悼。但关于梦珺当年,无论是气死,还是罹难,晚辈与大人都想知道真相,故请大人暂消怒意,告知晚辈,梦珺逝前最后一封家书究竟何在?”ii
见这位北靖王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聂致远一通脾气发罢,喘着粗气一把将龙泉剑扔在地上,望他冷声道“你要找珺儿的家书?好,那家书就在后院珺儿的闺房里!北靖王爷若有本事,自去取来!”
慕云松没料到聂致远这般痛快松口,忙深深作揖道“多谢聂大人!待晚辈查明梦珺的死因,自会给聂家一个交代!”
聂致远冷笑道“你且先看看,今日会不会把自己交代了罢!”
慕云松拜罢,便转身欲去聂梦珺的闺房寻找,熟料他方踏出门,便见四个聂家护院,手持碗口粗的长棍,齐齐向他招呼过来!
慕云松下意识地抬臂去挡,打斗间却瞥见聂致远遥遥投来的悲愤目光,忽然心中明悟,便垂手放弃抵抗,任由四棍重重落在自己肩背之上!ii
接连而来的重击,让他后背晃了晃,忙凝神运气,脚下扎马步,这才稳住了身形。
四个家丁一击之下,见对方既不还手亦未倒下,倒有些不知所措,便抬眼去望自家老爷,见老爷毅然做了个手势道“继续打!来人,给我狠狠地打!”
他一声令下,便有更多护院执杖跑来,加入这场单方面的围殴。
棍子如密集的雨点般,在慕云松肩上、背上、臂上、腿上落下,让那看似短暂的距离变得咫尺天涯。慕云松却只是咬牙握拳,一言不发地默默承受着酷刑,承受着聂家人沉重痛苦的怨念,拖着已被打到毫无知觉的双腿,一步一步,缓缓向聂家后院走去。
“父亲!”不远处,聂孝贤已有些不忍看,“父亲若恨北靖王,直接下令将他捉了交给皇上便是,何必这般侮辱作践于他?”ii
“这是他应受的!”聂致远冷声道,望着在棍雨中勉力支撑着身形,一步步接近后院闺房的慕云松,“我恨他,是因为他负了珺儿!但若将他交给了皇上,我大燕朝就当真完矣!”说罢,他又向聂孝贤吩咐,“嘱咐下人都给我闭紧了嘴巴,今日所见所闻,不许透露一个字出去!”
聂孝贤忙称“是”,出声令家丁们住手,见慕云松身上衣衫已被打得零落,浑身犹如淋过一场血雨,脚步亦有些不稳,却强撑着再度向他父亲行了一礼,方扶着墙壁喘息片刻,举步进了梦珺生前的闺房。
这位北靖王,果然是铁骨铮铮的硬汉。聂孝贤心中感慨,却又疑惑“父亲,您说北靖王为何执意要寻珺儿生前的家信?那封信上究竟写了些什么?”ii
听儿子问起,聂致远面露古怪神情,却据实以告“珺儿寄来的最后一封家信,乃是无字的白纸一张!”
乾西殿内,苏柒独自坐在破败的回廊上,感受落日余晖带来的最后一点温暖,忽然便想起许多年前,与夏恪在珞珈山的后山上,七手八脚地刨开烧的滚烫的石块,抓起焖得香甜流油的烤地瓜,想要迫不及待地下嘴又怕被烫着,只好一边吹一边漫不经心地抬头,却蓦然望见远处天边,那一片瑰丽壮美的晚霞。
那时,尚且年幼的她被这美轮美奂的景象震惊了,站起身来指着西边天空叫着“师兄你快看!那一连片的云彩,跟烤地瓜一个样的好看!”
正狼吞虎咽的夏恪险些被她一句话噎死,冲她翻了翻白眼道“就你这个措辞、这个审美、这个境界……也就一辈子在乡野山间混罢,嫁不了什么大户人家了。”
小苏柒彼时正是做公主梦的年纪,当即撇撇嘴不干了凭什么我一句话,你就给我一辈子判死刑了?人家还想嫁翩翩佳公子、俊俏状元郎呢好不好……
夏恪见小丫头鼓着腮帮子,一双大眼睛委屈地眨个不停,立时改口“我错了,我错了!我师妹这般丽质天成,将来莫说什么大户人家,便是皇帝老子也要拜倒在你石榴裙下。”
说罢,连自己都觉得这话实在太假太敷衍,只得补上一句“便是其他人有眼无珠看不上你,还有师兄我呢,我好歹也大户人家的公子,亏不了你啊!”
说罢,不容小苏柒质疑,便将她手里的烤地瓜塞进她嘴里“快吃,一会儿被李婶儿发现丢了地瓜,就不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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