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的世界观早就蹦的稀碎,始终建立不起来。
一切的源头,都是那日他去交大找了那个女人所起。如果有的选,他宁可不去找她,他宁可被误解是一个妄想症患者,是一个不合格的警察,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肝病晚期病人,然后慢慢死掉。
那个女人,那个叫李锦瑟,又不是李锦瑟的女人,甚至不能称之为人的生物,除了给孟昭脑子里种下了一条寄生虫之外,还向他灌输了无比恐惧的未来。
那女人注入自己脑中的信息中,透露了女人的来历。她来自无比遥远的宇宙深处,随着陨星飞行了无数年后,降落到了地球。
她或者说它,降临地球,是为了夺取,是为了占有。从它意识中,或者说它灌输给孟昭的信息中,没有任何感情,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那就是它们来了就不会走,不会返回,因为来了,地球就是它们的。这是占有,不是占领,没有统治,没有掠夺,只是完完整整,简简单单的取代。
地球上的一切,基于碳氢的生命体,小到病毒,大到人类,统统将会消失,只被它们一种生命所取代。能否幸免,不能。因为它们随着流星,在宇宙中肆意扩散,所到之处,并不只有地球一个有生命的星球。它们所到的一切事宜的行星,不管有无生命,它们都将存在。要么是正在取代别的生命,要么是已经完成取代。最后一个生机勃勃的行星,变成了只有它们存在的一个生命体,然后陷入寂静。
这恐怖的信息,以及它让孟昭感受到的,它们那种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意识,让孟昭作为一个警察,都生起了要越法杀人的念头,并且无比强烈。
但后来,则是绝望,对方他比想象的强大了太多。
绝望的孟昭,没有兴趣看病,甚至巴不得就此死去,可连这也做不到。
一开始,他拒绝治疗,回到家里。结果第三天开始,就昏迷不醒。此时已经无法顾及,魏秋叶直接将他送进了医院住院。
在医院里醒来,已经是十天后。在这十天里,他天天高烧不退,一度甚至被医生怀疑已经脑死亡。在这十天里,他身形暴瘦,无论医生输入多少营养液,似乎都无法维持他的生理活动,导致体重下降了十公斤。
醒来之后,孟昭感到自己无比的虚弱,对食物极其渴望,渴望到几乎要失去理智。
但他强打精神,用顽强的意念控制自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还是他。他开始绝食了!
脑子里一直有另一个意识,跟他交流,仿佛是另一个自己,如同人格分裂。
“我一定会杀了你!”
孟昭对那个意识道。
“如果你做得到的话,我等你。”
孟昭做不到,因为这个意识正是它,李锦瑟。
不但做不到,连他绝食的行为,也被对方破坏了,他脑子十分清醒,要抗拒进食,可是对方却控制了他的身体,控制着他的手拿着食物塞进嘴里。
魏秋叶看到的情况,是师兄一边大口饕餮,一边眼泪横流。魏秋叶告诉师兄,好吃在给你买,不用哭啊。她心里则对师兄无比的同情,以为师兄是大难不死后释放的脆弱。
连死都做不到,谈什么杀了对方。
好在那个意识并不是无时无刻存在,似乎有意的会消失一段时间,可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当那个意识消失的时候,孟昭似乎被切断了感知,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只能躺在床上,但大脑却清清楚楚。当那个意识出现的时候,孟昭才能恢复对身体的控制。
尽管这让孟昭不用出于一种时时刻刻被人监控的感觉中,可绝对不会好受。
孟昭一边吃着香蕉,意识中对李锦瑟破口大骂,他此时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展现自己的存在。
李锦瑟并不在意这些辱骂,它甚至是没有感情的。
“可惜。你成功了,给了我一个答案,却不是我想要的那个答案。智慧果然不可能凭空诞生!”
李锦瑟留下了最后一段信息后,就再次消失了。
这次孟昭没有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可对方还是消失了,孟昭有些不敢相信,他下床试着走了两步。
无数次孟昭想着,但凡给自己一丁点控制身体的机会,他会毫不犹豫结束自己的生命。
不是他不贪生,不是他不恐惧死亡,而是被对方控制的结果,比死亡更可怕。从对方意识中得到的信息中,孟昭知道有无数种像自己这样被它寄生的人类,最后都失去了自我,成为它控制下的一个傀儡躯壳。
一想到自己会变成一个丧尸一般的生物,孟昭觉得还不如死了。
可真当机会来了,孟昭却犹豫起来,对方明知道自己一直在找机会自杀,却突然放开了对自己的控制,这是为什么?对方突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了。
孟昭有些不信,他突然拿起护士来没来得及收走的针头,狠狠的扎进了自己的手臂。
剧痛传来,而意识中没有任何变化,空空如也,那个控制自己的意识真的走了。
魏秋叶反应过来,大叫一声,将孟昭扑到在床上,控制住了他。
李锦瑟并不是从孟昭意识中消失了,准确来说,她只是彻底切断了跟孟昭大脑中寄生体的联系,那种它们这种生物特殊的联系能力,意识的共享和互通能力。犹如它给高良明展现的那种能力,但要比高良明感受到的更加强烈,因为跟高良明之间,只是临时建立起的意识通道,而跟那无数寄生体之间,则是永久性的,基于种族生命特性的联系,生来就有。
切断跟孟昭的联系,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是反反复复多次,这是一种试验。试验的结果表明,孟昭没有死,寄生体也没有死。当他切断跟寄生体联系的同时,还能操控寄生体封闭孟昭的五感,直到它再次连接下达新的命令。
唯一遗憾的是,寄生体可以独立脱离它的意识存在,让她十分兴奋,可是寄生体如同一个空壳,只能接受它预设的命令,却没有任何独立思维的能力,甚至不会有任何动机上的活动,更谈不上思考这么高级的生命活动了。
这意味着,它植入孟昭大脑的寄生体,依然只是一段枯枝,只不过是可以偶尔跟母体脱离关系的枯枝,依然是母体的一部分。
唯一成功的诞生出自我意识的那个个体,就是在人类学校中学习的那个学生身上的寄生体。这让李锦瑟突然意识到,人类的智慧,可能不是天生,而是来源于学习。
她仿佛发现了新大陆那样兴奋。
她不由的想起哲学中那种流传甚广,争议也颇大的论调,几乎除了哲学家外,没人愿意认同的真理:人类对世界的认同基于认知,而认知最开始就是通过视觉,因此整个世界的实际存在有赖于这第一只张开的眼睛,而这第一只眼睛,必然属于一只昆虫。
这一切都是基于因果律对大自然所作的观察和探讨出来的假定,假如哲学中的因果律是存在的,那么这个论断就是真实的。因果律的基础是,任何事物的发展,在时间上都有连续性,必然是由起因引导出结果。所以物质的每一较高组织状态总是跟着一个较原始的状态而来,动物先于人类,鱼类先于陆栖动物,植物又先于鱼类与陆栖动物,无机物则先于一切有机物。
所以整个世界都是从原始的浑饨一团,然后经过好长一系列的变化,才进化到最初的一只眼睛张开的时候,而这只眼睛对世界的观察,然后传递给后来的眼睛,才有了人类对这个世界的是这样,而不是那样的认识。
李锦瑟此时明白,人类智慧的出现也是如此,必然是第一个人思考了一下我是谁这个问题,接着才有了我是我的认知,然后传递给其他个体,这个过程就是学习。她还知道许许多多人类自己的案例,那些被人类遗弃而被动物养育的孩子,他们最终活的只会像一个动物,因为他们没有学习,至少是没有像人类这样学习,他们学习动物就成了动物。而人学习人,则成为了人。
想到这些,她更知道那个孩子的重要意义,她收回了她最得力的触手。那个负责保护那孩子的武器。
一个中年男人,看不出具体年龄,说三十可以,说四十,五十似乎也能接受,脸上皱纹很少,可颇有沧桑。
“我准备切断你跟我之间的联系。”
李锦瑟道。
男人是不会问问题的,因为男人时刻跟母体保持着意识相同,或者说时刻从母体意识中接受信息,根本不会自我思考,因此连提问题的能力都不存在,因为根本不会疑问,母体说了结果,它就知道原因。
他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之所以点头,还是因为母体要求的,要求他们通过人类的方式表达信息,而母体早在很多年前就拒绝直接从意识中来获取它们的信息。
刚点完头,突然男人摔倒在地,如同一个突然失去控制的玩具,或者一个突然跑掉了气的充气娃娃,瘫在了地上。
李锦瑟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不行吗?”
她没有留意到,此时躺在地上的,它以为触手,眼角悄然划过一滴眼泪。
李锦瑟接着打了一个电话,将男人送去了医院。
男人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看到床边的女人,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神色。
“你醒了?武举人!”
男人一个翻身,鲤鱼打挺从床上跳到了地上,单膝跪地:
“是。奴才见过圣母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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