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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刘邦在鱼藻宫用了膳。
这几日,刘邦看见也听见萧何王陵高起他们一直在忙着处理官僚地主兼并农田之事,至今还未接到任何受挫的诏书,看来萧何王陵陆贾他们定是在一起商量了对策,讨论出了如何对待这些楚汉战争之中隐退下来的军士,他们逐渐发展起来成为关内以及关东的大官僚,这是汉初政权一种必然的形式和结构组成。物竞天择的规律也会促成这种结构布局,只是他们的行事规则有所触犯百姓的利益。
宦官进来说是灌婴夏侯婴等已经候在未央宫殿前。临走,刘邦高心的叫来了如意,问他愿不愿意和自己前去陇西看看。如意年岁尚小耍性太大,顽皮的拒绝了刘邦,说是一会儿叫薄娘娘家的恒弟弟一块儿去永宁宫看刘恢弟弟。刘邦见他孩子天性犹存,没有强带如意,只是告诫他不要再欺负刘恒,说起刘恒,刘邦面露愧色,好久未见他的恒儿,也不知道这几个月他和他的母亲过得怎样,停留在愧疚里。戚夫人手拿风袍从后边走来为他轻轻搭在肩上,与他对视一笑,刘邦将手搭在戚夫人手上拍了拍,嘱咐几句照看如意的话便走了。ii
一行人随侍在刘邦左右出了宫门径自往未央宫而去,夏侯婴已经备好车驾静候,灌婴也已经安排了数十个彪形副将高坐马背列于车驾两旁随时护卫皇帝安全。“呜——”楼阙上士兵吹响了号角。‘驾——’的一声刚罢便是响亮的一声马鞭抽在空中,夏侯婴驾车走东门而去。已经出了二十里地,忽听车驾后边传来一个宦官踏马奔驰呼叫‘皇上’的声音。灌婴勒住缰绳望远一瞧是个小宦官慌忙忙的骑马过来。灌婴追上车驾请示了刘邦,夏侯婴便停了车。那宦官气喘吁吁的追上来赶紧下了马,趋步到刘邦的车驾旁隔着帘子拱手对皇帝说刘敬已经回来了,此时正预备进未央宫朝拜。刘邦一听是刘敬,立即掀起帘子问了宦官刘敬的脸色怎样,可曾说过什么可曾焦急不安。宦官不知皇帝问刘敬脸色的原因,也没太注意他的脸色怎样,思忖一番便说刘敬不露声色,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刘邦‘哦’了一声,眼看前面再有十里地就是陇西郡了,心里立刻权衡一番便对宦官吩咐,叫刘敬先回去,等他回来后再召他进宫,宦官领了命又策马回去。ii
灌婴不解刘邦为何问刘敬的脸色,刘邦笑了笑解释了其中的奥妙。说是如果刘敬脸色不好,那么自己必须回去,也许匈奴这边出事了;如果脸色平淡,那么也许刘敬处理的还差强人意,匈奴的事情不会紧急,且刘敬比较看重汉庭与匈奴国的结亲和两国的日后关系,如果刘敬看出匈奴国的倪端,那么必然会谏言,但是宦官并没有说刘敬交代了什么话,且刘敬属于谏臣一类,但是他只是让宦官请报皇帝自己回来了,无甚其他。所以刘邦猜他的事情可以缓做,于是才决定先去陇西查看民情。
灌婴听得在理,甚为佩服皇帝的智谋,坐于马上拱手一句,“陛下夐明也。”刘邦呵呵笑了,挥手叫夏侯婴继续赶车。
太子宫。
皇帝准许太子每五日一朝自己。这几日,太子除了朝拜皇后,就是在自己的宫内跟着叔孙通学习礼乐射御书数。叔孙通常说老子说过的那句‘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用以告诫太子学识无穷尽,太子深明此意。手拿简牍,太子坐在席子上专心的读着。叔孙通也被赐予席子与太子对坐,也拿着简牍陪侍太子。ii
殿内宝鸭炉鼎弥漫着袅袅香雾,叔孙通聚精会神的读着简牍,读到精彩之处便情不自禁的读出几句分析其中溢彩之处。刘盈点头附和称是,没一会儿便将手里的简牍放下来,挠了挠头皮,继而坐正了身子对着对面的叔孙通躬身一揖,叔孙通赶忙放下简牍亦慨然拱手恭敬的回之。刘盈问道,“先生几日所教皆为几位古之君主仁政教化,施仁于百姓。古来皆以上农为本,以有禹稷躬稼而有天下。”
叔孙通点头,“然也。”
“今之实况而非往昔,如今关内初离战火,百姓并未真正安于家国,大小情况不一,如何才能尽快使之恢复,使之繁荣欣欣。”
叔孙通毫无思索便张口就道,“孟子曰,天下之本在国,在农业,在百姓。民之为道也,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即让百姓有田地,便能使之绑缚于土地不迁徙不变业。如今,皇上萧丞相他们致力于百姓的农田产业,最大限度的让百姓有恒产。且初离战火,必须有时间休养生息,皇上近些年一直秉承此志,农时不扰百姓,过田不踩根苗,可谓真正的黄老无为。且因循自然顺应万物的恢复不在朝夕,在于相对的长久。”说到此处,叔孙通笑了笑又道,“还是要行德爱人,以王道率天下民。”ii
太子刘盈听得称赞的点点头,尤其那句‘顺应万物的恢复不在朝夕在于相对长久’仿佛很熟悉,好像谁说过。沉吟一番‘行德爱人,以王道率天下民’,心中卓然倾佩叔孙通的学识,话锋一转又问,“先生纯正儒家大宗,对道可有看法?”
叔孙通简单对他作揖,推脱不敢当此儒家大宗称号,略作沉思半晌躬身道,“道乃万物本源,至精而不可为形不可为名,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至贵而莫知其原莫知其始莫知其终,而万物以为终。秦相邦吕不韦著有《吕氏春秋》,归精气于太一,太一又称之为道。关于真正的道,殿下需得询问留侯子房,他对于此说精通,臣比之不及逊筹多多。”对于道,也许叔孙通知道一些。但是道对于众人又过于太抽象和强大,以至于自己也说不清他究竟是什么东西,也许他自己感觉要想真正弄清楚什么是道,太子的确要问一问留侯。留侯这几年避居于家静居行气,修炼辟谷功,欲与赤松子神游。留侯对道的追求扬名在外,以至于每次论道,别人都自动甘拜下风,称己不是留侯,说不出精髓。叔孙通如此说,刘盈只得做罢,心内却对留侯更加的仰慕起来,颇有立刻见到留侯的冲动。ii
说的正是起劲,一个宫人禀报说是奉春君刘敬求见太子。叔孙通与太子刘盈不约而同彼此对视一眼,见有大臣上门求见,刘盈甚是感觉突兀和新鲜,大臣私见太子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听说刘敬这几日回来,可为何不去见皇帝却来见自己,刘盈心中甚是疑惑,却也想问问关于陇安公主下嫁匈奴的事,立即起身欲吩咐宫人让他进来。
听见刘敬回来且还是要见太子,叔孙通立刻警觉起来,先不管他来此目的,赶紧起身一步来到太子面前拦住,神色郑重坚决摇手道,“不可见他。”
刘盈不解,疑惑起来。
“北上匈奴多天,回来不去见皇帝先见太子,于情于理说不通,且叫皇上听了去对太子不好,勿见。”叔孙通抓着太子的手劝说。叔孙通本来心向太子,不赞成皇帝对代王的过度宠爱,威胁太子地位,一旦易储,动摇天下根本,这不是叔孙通想看到的,所以能帮着太子就尽量帮着他不在皇帝眼前出错。刘盈顿感大悟般张圆了嘴‘哦’一声连连点头称是,立即吩咐了宦官回禀刘敬称说自己身体微恙,改日再见无妨。ii
原来刘敬从匈奴回来换了身行头便急匆匆的进殿面见皇帝,在前殿等了好长时候,宦官回禀称说皇帝继续巡狩陇西郡,且叫自己回去,随后再召入宫。当即刘敬便转身出宫,方到半截一摸怀里揣着的东西,想着既然进宫见不到皇帝,不妨先将此物交给太子也好,此物本也就是有人托他交给太子的,谁料太子宫中有一个如此高明的老师,结果又是遭到婉言谢绝。刘敬心下里突起一阵自嘲之笑,没想自己回来见不到皇帝也遭到太子的碰壁。细细一想自己来太子殿确有不妥之处,未见皇帝先见太子十分不好,尤其是皇帝本想借着理由废太子,听到太子私见大臣皇帝必然不高兴。看到太子拒绝了自己,刘敬心中没有怒意却着实倾佩太子做事的条理,太子的婉言谢绝保证了两个人的清白关系,刘敬笑了笑对着太子殿深深一躬便逍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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