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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后有些惊愕也有些轻松,吩咐了北苑的侍仆们帮着下葬孟姚,不许吹吹打打,不许举幡送行,哭声不可惊天动地,下葬棺椁一律按着宫人的规制,众人皆小声曰‘喏’。吕后见北苑的侍仆们有些哀怨便也没有多待便走了,薄姬见无事便紧紧跟随皇后而去。石美人在北苑待了一会儿想拉赵子儿一块走,赵子儿却含怒甩开石美人的手便和北苑几个老妇们将孟姚抬回到她自己的房间,给她全身上下洗了洗,梳好美丽的发髻。石美人被悻悻的晾在殿外,翻了一通白眼也走去了。管夫人在北苑另一间屋子里歇息,情绪稍有镇定便忽然跑来孟姚的房间立在门口怔怔的看着屋内众人的忙活劲儿,脸上挂满愧疚一言不语。赵子儿看她竖在那里,心怨管夫人对孟姚的咄咄直逼,阴着脸埋怨的白一眼管夫人没和她说半句话,众侍女更是无视管夫人,为孟姚一个劲儿的小声啜泣。管夫人知道大家埋怨她便将她晾在一旁不理睬,百感无趣且又稍有歉疚的软了身子,靠在了屋门旁。一个年岁尚小的侍女脚下生风一样跳过管夫人这里把着门扉,语中含怨并不客气道,“夫人是进是出?奴婢们要给孟姚换衣裳了。”管夫人只觉被辱一般却也不好发作,离了屋门出了北苑欲回临华殿。“啪——”刚出北苑口便听到背后一声重重的摔门声。管夫人心下一咯噔,稍停半晌却无回首便被婵心扶回了临华殿。赵子儿亲自给孟姚画好妆容,额若藕白更灵净,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润,脸如莲萼若似卓家文君,唇若樱桃,更胜白家樊素。看着原本一个好生生的好姑娘瞬间死去,赵子儿手拿眉笔瘫坐在榻上,眼神空洞木然的看着安详躺在榻上的孟姚。不多时间,戚姬和荆倾重登北苑,径自来到孟姚闺阁。赵子儿见了戚姬便起身疾步来到戚姬面前且附在戚姬怀里小泣不已。戚夫人轻拍赵子儿的背以示安慰,“子儿,节哀。”。戚夫人安慰了赵子儿后便与赵子儿一块张罗着入殓的事情。侍人端来一张厚实的席子,戚夫人瞧了一眼便叫人将席子换成妃嫔等级为‘少使’的棺椁规制,侍人默语不敢执行戚夫人交代之事。待戚夫人详加细问才了解按宫人规制下葬孟姚乃吕后所言,戚夫人稍感为难,沉思良久便说按‘少使’规制,且称是皇帝金口玉言所讲,即使皇后有怨便叫她去闻讯皇帝便罢。侍人得了戚夫人这句话便忙做了一顶规制为‘少使’等级的棺椁。夜里后前半夜便已做成。翌日,赵子儿和戚夫人使人将孟姚匆匆下葬在渭河南岸的一座小山丘上,山丘下的渭水滚滚而流,山丘上的野菊花遍野芬芳。大风忽起,压倒了撑着腰杆的野菊花。起冢树碑的人问碑文写什么,赵子儿向戚夫人建议只写‘孟女’二字,戚姬点头同意。没多时间,山丘上便竖起一个凸凸的小土堆,土堆前竖着一块发黄的木碑。青山冢上,冷风吹袭,孤独的小坟丘默默诉说着哀怨与凄凉。ii
在坟前酒祭了孟姚之后,赵子儿便与戚姬各自回宫。
刚进内殿,便见石美人站在殿内安然等候。赵子儿眼神冰冷的看了看石美人,埋怨她不该对孟姚落井下石,憋着微怒走到席子上坐下,手拿一卷竹简装样来读,并不理睬站着的石美人。石美人挂着自愧面容坐到赵子儿对面,看着默读竹简的赵子儿,稍停半晌便主动拉起子儿握着竹简装作看《左传》的手,“子儿……”
话未说完,赵子儿气愤愤的抽回自己的手,埋怨的一瞥石美人,竹简也再无心思看下去便将视线移向别处。石美人看着子儿一副不原谅自己的样子,低头抿了抿嘴巴,大叹一口气又说,“我知道对于孟姚的事做得有些过分,子儿,你不要怪我。这是皇后想要的结果。”ii
子儿扭过一张充满怒气的脸忿忿的问,“是皇后想要的结果还是你想要的结果?”气的子儿双肩哆嗦,埋怨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她。“这……”石美人愕然无语,诧异的看着赵子儿。
“音华,我们相处几年,有过风雨经历,我不想宫中如此复杂,对于任何生命我们应该敬畏,人生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到头来我们或许有遗憾但不应该有愧疚。”赵子儿一字一句如同教导她的恢儿一样,真诚的敞开心扉的对石美人说,“孟姚之死乃我俩作恶,只怨孟姚魂灵不要纠缠刘恢。”
石美人一言不发直盯盯的瞧着赵子儿说话,脸上默默然又夹杂一丝不屑,眸子微眨了眨,重新拉起子儿的手淡然道,“你我姊妹半生,青天云上一起走,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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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儿依旧生气想责怨她几句,面对石美人的低声下气却又心软下来,脸上原本即将喷发的埋怨和赌气顿时化于无形,赵子儿这才将自己的另一只手搭在石美人的手上轻拍了拍。
长乐宫。
吕后自昨日回来后便时时靠在榻上,木然着一张脸孔望向殿外,刚有人进来说是戚夫人命令用‘少使’嫔妃等级的规制安葬了孟姚,吕后默然无语黯然接受。戴青听后也无甚语,她知道吕后在北苑时说的话只是为了维护皇后威严,既然不承认孟姚是刘邦的嬖人便只能吩咐用宫人规制下葬。如今戚夫人换用‘少使’规制,多少也有迎合了一点吕后的意思,吕后深明死者为大且又是皇帝幸过的女子,便也不敢做法过甚,只当做无视一般默许了戚夫人这次的‘顶撞’。ii
吕后方在恍惚间,一个小宫女便跑进来,看见皇后一张脸冷冰冰严肃的样子,她不敢直接和皇后说便在原地踯躅起来。戴青看出此意,过去问她什么事,小宫女才说殿外安舍人求见皇后。戴青一听是安舍人便脸上微喜,她非常喜欢太子殿的人来这里,心下便在琢磨一番安舍人究竟何事急见皇后。回头一瞧吕后正木然望远,戴青吩咐小宫女照顾皇后,自己急急忙忙的含笑出来见安舍人。刚出殿外就看见台阶下的安舍人面色慌张来回踱步,看见戴青出来了,赶紧上台阶拉过戴青,慌张急问,“青姑娘,皇后娘娘可在内殿?”戴青嘟嘟嘴笑了,轻松的回答吕后在内殿歇息。安舍人忙撇下戴青冲着台阶就要进去,被戴青追上急急拉住,且问安舍人究竟何事急见皇后。安舍人方在急迫间便慌忙的看了看戴青,觉得和她说是浪费时间,便不语一言的摇摇头提着衣角又要往里闯,戴青追着又拦住安舍人,说是皇后此时正在休息,希望安舍人不要打扰,有什么事先告诉戴青,然后戴青进去禀报。安舍人被戴青几次三番的拦着,看样子不说,她是不会让自己进去,腹内思忖再三便只好拉着戴青到一个楼阙下边神秘说起来。安舍人左顾右盼确定无人之后便急促的对戴青说,皇帝几日前催促太子开拔贺兰驻守,太子明日即将启程去贺兰。“什么?”戴青一听立即惊诧的大张着嘴,心下大怔便立即想到,太子这几天不来朝拜皇后,原本以为真的是身子到了冬日便孱弱起来,所以一到冬日,皇后便会准许太子三日或五日一朝自己。前几日去太子殿,太子说叫戴青好好照顾吕后,当时戴青没当回事,如今看来太子正是有赴贺兰的意向。戴青不明白怎么没几天,太子就要去贺兰了,为什么太子不和皇后说?戴青急的又问了安舍人一连串的问题,安舍人知道的便一字不落的道出来,不知道的也只好摊摊手。ii
一想到贺兰离匈奴很近,戴青就心底惶恐起来,且也知道‘君行,太子守,监国也;君行,太子从,抚军也’,如今皇帝居国却叫太子出行,这不是正常规制,便觉一股暗流慢慢袭来。戴青慌乱之间倒是笃定一个信念——太子不可去贺兰。安舍人看戴青满脸惶恐焦灼不安,想着戴青定是和自己想的一样,觉得贺兰不可去,于是趁势再三要求见皇后,戴青这才不敢含糊的点头,忙领安舍人进殿。刚走到台阶上,戴青腹内早已筹划一番便拉着安舍人停住脚步,问他是否也不想让太子去贺兰,安舍人笃定的点点头,称所以自己才来见皇后娘娘,请她和皇帝求情不要叫太子去贺兰。戴青默然思忖一番,帝后二人早有嫌隙,如今刚遭遇孟姚之死,皇帝正憋着火气,皇后也略有不悦,帝后二人说不到一句话便要吵起来,皇帝不可能同意皇后的请求,倒是会被刺激的再次下达诏书催促太子去贺兰以泄心中之怒。如此想来,戴青便说不必进殿找皇后,安舍人疑惑的瞪起眼睛看着戴青,脸上挂着紧急军情之样焦急不安。ii
“安舍人,请把太子叫到明渠,就说戴青有事要告诉他。”戴青一板一眼郑重的交代安舍人。安舍人听的糊里糊涂,心内自咐都到什么时候了,还叫太子闲玩。安舍人埋怨戴青不懂事,“青姑娘,事情紧急,奈何你只顾儿女情长么?”戴青说,“若你进去找皇后,太子不仅不会留于长安,反会被催促着启程,舍人想如此?”“这……且当如何是好?”安舍人听得迷糊。戴青便又叫安舍人去将太子叫到明渠便是大功一件,安舍人心里迷糊着,却见戴青成竹在胸之样便也点头半信半疑而去。安舍人若心中记起某事,没走几步便又跑回来对戴青说,自己并无得到太子首肯私自来见皇后,且遇着他不要对他说起此事,戴青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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