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朝欢道:“不是。”
燕迟道:“楚邺身陷秦国,那是他咎由自取,若他不娶秦双,就没有这么多事儿。”
楚邺于燕迟,那不仅仅是楚国的太子,燕迟小时候在楚国呆过很长一段时间,跟楚朝欢一起切磋过武功,也一起练过武,楚邺在那段时间也时常黏着燕迟,跟燕乐和燕广宁一样,七哥前七哥后地喊着,燕迟把楚邺看作弟弟,因为他没有弟弟,所以,对楚邺就很是爱护。
但是,每个人长大了都有自己的路,也会变。
从楚国跟秦国搭上,楚邺娶了秦双后,燕迟就对楚国的这一对姐弟没有太多的感情了,但多年情义还在,而为了不让楚国为难,他亦不再亲近楚国,想跟楚朝欢解除婚约,一方面是为了赵怀雁,一方面也是想彻底了断与楚国的一切。
以后楚国是助秦攻燕,还是助燕攻秦,燕迟都已经看开了。
若楚国助燕,那燕必奉为上宾。
若楚国助秦,那燕国也必定不会手下留情。
燕迟不愿意伤害楚朝欢,最好的办法就是阻止她嫁入燕国,往后若真面临相互撕杀的场景,她也不会左右为难。
就如同现在。
燕迟知道楚邺一直在秦国,秦双的葬礼已经结束,按理说,楚邺是该回国了,但他一直迟迟未回,不是他不想回,而是被秦帝扣下了。
这一扣,大概就将永远回不去了。
燕迟心知肚明,却不插手,也不过问,因为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楚朝欢听燕迟这样说楚邺,原本就不爽利的心情更加的不爽利了,她没打算请求他,也知道他不会帮忙把楚邺救回来,他不帮就不帮吧,可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咎由自取?若非他派人去杀了秦双,楚邺能这么被动吗?楚国能这么被动吗?
楚朝欢怒火一出,就冰冷地质问道:“你说楚邺是咎由自取,可若不是你派人杀了秦双,他就不会面临如此局面!”
燕迟眼眸微眯,危险地道:“秦双死于刺客之手,与我燕国何干?你身为楚国公主,说话要凭证据的,不能信口开河。”
楚朝欢冷笑道:“这里没外人,你何必再装。”
燕迟冷笑:“你就是外人。”
这一句话胜过任何的冰冷无情,打的楚朝欢脸色一白,她眼睛红了,死死地盯着燕迟看着,燕迟却不再看她,伸手去抱赵怀雁。
手还没有碰到赵怀雁的腰,楚朝欢倏的一下站了起来,神情激动癫狂,她猛然伸手,一把攥住了燕迟的手脖,声嘶厉竭地道:“这就是你内心里的想法?我是外人?在你看来,我是外人,是不是?”
燕迟蹙眉,看着她握在手脖上的手,冷声道:“松开朕。”
楚朝欢没松,眼框湿润地看着他,下唇被咬的死紧,她含着悲咽的腔调说:“我以为你只是不喜欢我,原来,你竟是把我看成了外人。”
她凄然一笑,松开了他。
燕迟去抱赵怀雁,赵怀雁挡住了他的手。
燕迟微微地恼,眼神看着她,带着点情绪地问:“做什么?”
赵怀雁也用眼神回他:“你做什么?”
燕迟抿嘴,手执着地往下,要抱她,目地非常明显。
赵怀雁不让他抱,在他的手又伸过来的时候,一掌拍过去,把他的手拍开了,燕迟的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赵怀雁却不管,伸手拉住楚朝欢,把她拉到椅子里坐了下来。
楚朝欢也不顾脸面了,掏了帕子来擦眼睛。
此刻,她是真的想哭。
哪怕在赵怀雁面前,她知道哭了很丢人。
好在,她没有太丢人,帕子一擦,她就很好地控制住了眼泪。
赵怀雁道:“楚邺被困秦国,你父皇派人去接了?”
楚朝欢道:“我还骗你不成?那是我楚国的太子,自然不让他长久留在秦国。”
赵怀雁道:“秦国强行扣住你楚国太子,你楚国就甘心吗?”
楚朝欢道:“当然不甘心。”
赵怀雁道:“那很简单啊,现在秦国正在跟燕国打仗,而且,打的不可开交,秦国调动了各方人马来应战,国内军力应该很空虚,若此时,你楚国能带兵偷袭秦国,那必然能救回楚太子。”
楚朝欢眼神一震,抬起头来。
赵怀雁道:“这只是我的建议,用不用,随你们啊。”
楚朝欢眯眼:“我楚国贸然出兵,若被秦国察觉,以此害了楚邺,那我就是千古罪人。”
赵怀雁撇了撇嘴道:“说的好像你们楚国不动,楚邺在秦国就一定安然无恙似的。”
楚朝欢眼神一冷,瞪着她。
赵怀雁道:“你瞪我没用,受制于人不如先发制人,楚公主也是博学多才之人,应该懂得这个道理吧?瞻前顾后,怕这怕那,早晚会失去主动权,而且……”
赵怀雁微微顿了顿,这才又说:“楚国若在这个时候助燕攻秦,那燕国必不会坐视不理,任楚邺身陷秦国,生死不明,楚国原本跟燕国就有很深厚的情谊,跟虎狼之国秦国搭上,也只是短暂的,秦双死了,你们就无需再巴着秦国了,秦国今日能扣一个太子,明日就能扣一个帝王,跟这样的国家,不能为伍,尤其,你是要嫁予燕迟的,自当要帮助燕国,打败秦国,楚公主以为,我的对不对?”
燕迟眉头紧锁,薄唇抿的死紧,眼神毫无温度地瞪着赵怀雁。
她是做什么?
他燕国就算没有楚国的帮助,也一样能打败秦国。
而楚国这一回但凡不出一兵一卒帮他燕国,他就有十足十的理由,退掉跟楚朝欢的婚事。
他之所以在这个时候与楚国划清界限,就是为了这一最终目地。
可雁儿她,为何要说这一番话?
燕迟气的往旁边一坐,拿起折子又看了起来。
楚朝欢默默地看了赵怀雁一眼,这才看向冷着脸坐在一边的燕迟:“王后所言,当真?”
燕迟冷道:“我燕国是帝后听政,王后所言,自然当真。”
楚朝欢道:“好,我回去与我父皇说这事。”
燕迟依旧冷着脸,这一回他是生赵怀雁的气。
赵怀雁察觉出来了,没理他,站起身,打算带着楚朝欢,在御花园里走走,顺便问一些楚帝的态度和想法。
可她刚站起来,燕迟就控制不住捏紧了手中的折本,虽然气她,可还是忍不住关心地问:“做什么去?外面太阳毒,小心晒到。”
赵怀雁道:“没关系的,我让唤雪撑把伞,老是这样坐着,有点腰酸。”
燕迟一听她说腰酸,即刻放下折子,站起来,伸手去搂她腰,要陪她一起。
赵怀雁又打开了他的手,燕迟的脸铁青无比,一次又一次的推开他,她当他脾气很好?赵怀雁不让他碰,燕迟想到这是从楚朝欢攥上他手脖开始的,他又记恨地瞪了楚朝欢一眼,然后不管不顾,一把强行地抱住赵怀雁,把她拦腰抱起,完全公主抱的姿势,把她抱出了太阳伞。
一出来,赵怀雁就被晒着了,主要是她这个姿势,脸在上,被晒个正着。
赵怀雁惊呼,挣扎着要下去。
燕迟抱着不丢,也没喊人来撑伞,就让她那般地晒着。
三月的阳光,强度不是很烈,这样的光芒照在身上,很舒服,赵怀雁挣扎了几番,男人不松后,她只好窝在他的怀里,闭上眼,享受日光洒满全身的那种舒适感。
楚朝欢远远地看着他二人,脚步钉在那里,没动。
元兴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想,帝后很相爱,不需要再插入一人,打扰他们相亲相爱的日子,希望楚公主能看得明白,自己放手。
楚朝欢坐在那里等了一会儿,没能等回燕迟和赵怀雁,她也没厚脸皮地赖着了,让元兴带个话给燕迟和赵怀雁,她先一步带着莞玲走了。
下午,楚朝欢决定回国,采用赵怀雁的方法,从受制于人变成先发制人,她已经想好了如何说服楚帝,于是,差人进宫,向燕迟和赵怀雁辞别。
燕迟什么都没表示,赵怀雁倒是派了曲昭过来,带了些回礼给楚朝欢。
可是晚上,楚朝欢就死在了行馆里。
莞玲亲眼看见,是曲昭拿剑刺死了楚朝欢,她大惊失色,抽了剑就与曲昭对打,可她不是曲昭的对手,被曲昭一剑刺入肩甲骨后,行馆内的侍卫才好像惊动起来,一个一个拿着兵器蜂拥而上,曲昭手起刀落,全部斩杀。
莞玲心惊胆颤,猛地撕下大块裙摆,堵住冒血的剑伤,脚尖一点,用尽所有力气借助轻攻逃跑了。
她逃的时候曲昭正应对数十百计的行馆内侍卫,没来得及追杀她,等杀完行馆内的所有人,宫女太监和侍卫,莞玲不见了。
曲昭没追,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剑一收,身影在夜色里消失不见。
第二天早上,天尚黑,周围都陷入一片沉睡中,鱼缸里的鱼也在沉睡,但隐约间听到了开门声,它睁开眼,往门口看去,就看到消失了三天的步惊涛回来了。
鱼儿兴奋地猛地往上一蹿。
步惊涛依旧白衣书生的模样,走过去,端起鱼缸,拿在手中,说道:“该走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还是将那个书生用的背篓背了起来。
然后出了房门。
此时一片寂静,街道上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起更的鼓啰声在很远的街道响起又落下,他拿着鱼缸,背着背篓,朝城门走了去。
楚朝欢的尸体是在三天后被发现的,曲昭那天送了回礼之后,楚朝欢就说要走,曲昭要送,楚朝欢说不用,曲昭也没勉强,本来曲昭跟这个楚公主就没有多好的关系,曲昭回了宫,向赵怀雁汇报回礼已经送到楚朝欢手中,而楚朝欢也打算动身回国,劝说楚帝,偷袭秦国后,就没人去管楚朝欢了。
谁都不会想到楚朝欢会在燕国被杀。
一来没人敢这么做,二来要杀楚朝欢,也不是谁都做得到的,三来行馆里侍卫众多,想要不引起外人注意,也不可能。
但是,这三个不可能,不敢,全都被人做了。
楚朝欢不仅被杀了,还无声无息,三天后才被人闻到里面的臭味,然后狐疑地报了官,这才被发现。
燕迟震怒。
赵怀雁当下就觉得事态很诡异,她差曲昭去看了尸体,曲昭回来,禀告说:“没有莞玲的尸体。”
赵怀雁道:“莞玲成功逃了?”
曲昭道:“四周都察看过了,屋檐上确实有带血的脚印,大概是逃了。”
赵怀雁道:“所有人都死了,唯独她逃了,若贼人有意杀完所有人,必不可能放她逃出生天,沿着回楚国的所有城镇,搜查她,并找到她,问明当夜之事。”
曲昭领命,转头就走,但是,跟前来传信的元兴碰个正着。
元兴看了她一眼,说道:“不用去了,皇上传曲侍卫和王后去御书房。”
曲昭微愣,往后看了赵怀雁一眼。
赵怀雁道:“走吧。”
这个时候,赵怀雁并不知道莞玲已成功回到楚国,满身血污、气息奄奄地向楚帝痛述了楚朝欢如何被曲昭杀害,她如何惨遭毒手,还有整个行馆内的宫女太监侍卫如何被灭之事,楚帝听后,勃然大怒,当下就写信谴讨燕迟的不仁不义,几乎是在谴责信发出的当下,楚国就集结大军,去夺北燕之地了。
燕迟手中握着两封信,一封是楚帝的谴讨书,一封是北燕八百里加急信函。
赵怀雁进来后,燕迟面色凝重地看了她一眼,把两封信都给她看了。
赵怀雁看完第一封楚帝的信,目光一凝,望向曲昭。
曲昭不明所以,问道:“王后,怎么了?”
赵怀雁把信递给她:“你自己看吧。”
赵怀雁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曲昭接过信,看着,看完,她立马往地上一跪,说道:“那天我送完回礼给楚公主,立马就回了宫,皇上和王后都知道的。”
燕迟当然知道。
赵怀雁也知道。
因为曲昭回去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回去后跟她还有燕迟回禀了楚朝欢打算回国说服楚帝,对秦用兵,而后面,曲昭一直留在她身边,没有离开过,那么,她如何在晚上大开杀戒呢?
不是曲昭,定然就是别人,是谁?
赵怀雁道又向燕迟要第二封信,燕迟让元兴拿过去给她。
赵怀雁看了,说道:“这么明显,必然是秦国人所为。”
燕迟冷声道:“这个人一定潜伏在燕国很久了,而且能够无声无息杀完所有人,武功定然不弱,他能扮成曲昭,说明也是个易容高手,在秦国,能有这等能力的,除了秦皇十二精卫,就是秦祉身边的人,而最近,好像都没有听到一直跟随在秦祉身边的那个步太傅的消息了。”
赵怀雁道:“可能这个步太傅,老早就入了燕国,扮成了前来参加招贤纳士会的才子们。”
燕迟冷笑:“步惊涛不管是才华还是武力,都十分的惊人,他排在天下风云榜第三的位置,如果是他,这件事就很好理解了,争对我燕国来的,北燕被袭,楚国彻底跟燕国翻脸了。”
赵怀雁道:“你想怎么办?”
燕迟道:“对付阴谋诡计,那只有大开杀戒了。”
他挥了一下手,让曲昭和元兴都出去。
等御书房的门关上,燕迟对赵怀雁说:“朕要亲自出征,灭了秦国。”
赵怀雁看着他,缓缓说道:“为了给楚朝欢报仇?”
燕迟垂下眸子:“雁儿,我虽然不爱楚朝欢,可她对我来说,是跟妹妹一般的存在,我也不能让人把她的死强加在燕国人身上,强加在你身上,我要亲自抓到步惊涛,让他当着楚帝的面,当着楚邺的面,说清楚,不该我燕国担的罪,我燕国不会担一分一毫。”
赵怀雁知道他生气,楚朝欢就这么死了,却因此留在了他的心里,这到底是祸还是福?
赵怀雁道:“你想去就去,早点结束战争也好,我有点累了,先回去躺一会儿。”
燕迟站起身,去扶她。
赵怀雁推开他的手,说道:“现在事情多,你不用陪我了。”
燕迟强硬地攥紧她的手,半搂着她说:“我送你回去。”
赵怀雁看一眼他冷绷起来的下巴,也没勉强了,应让他送她回到了帝宫,她脱了鞋子靠在榻上,垂眸挑选着水果吃。
燕迟双手撑着榻沿,将她的身子笼罩在怀里,他低头吻着她的发丝,着迷般地眷恋,他轻声道:“雁儿,不生气,你现在怀着身孕呢。”
赵怀雁推开他缠人的脑袋,愠怒地瞪他:“谁生气了?你不要老是拿这个当借口来吻我,干你的事去,让我清静一会儿。”
燕迟嘴角一沉,按住她的头就吻了下去。
他是想吻她,借用各种方法缠着她,可她没让尽兴过啊,吻一会儿就推开了他,有时候吻都不让吻就把他推开了。
燕迟抱起她,放在床上,耐心地吻起来。
吻到赵怀雁不能呼吸了,他才松开她,用薄被将她盖住,他眼神黑沉,嗓子更像是塞进了无限洪流,低沉的可怕,他哑着声音说:“我走了。”
他不敢再留下来,怕他真的化身成野兽,将她生吞活剥了。
不说她现在的身子吃不消了,就是没怀孕以前,可能也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