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里,黄姨娘主仆看着灌下去汤药的麻雀,扑棱了两下之后,翅膀支棱着,两脚摊开,头耷拉在地上,气息奄奄。
旁边一只海碗里面,一条红白相间的锦鲤也正翻着鱼肚白。
二人的脸色青灰,眼睛里盛满恐惧。
银杏揪着黄姨娘的衣袖,“怎么办?怎么办呢,姨娘?”
银杏这样,一半是真在害怕,另一半是想给黄姨娘紧迫感。
黄姨娘到底是经过风浪的,很快就想清楚自己的境况,低声喝道:“慌什么,小声点。”
世子夫人给她传讯,就说明她还有利用价值。
但凡还有点利用价值的人,就不会出事。
“这药不能再吃了,”黄姨娘喃喃自语道。
不单是不能再吃了,还得尽快做决定。
世子夫人的人说了,这个药的药性虽然不是特别霸道,不会吃了立马毙命,但是吃个三五日就该显效了。
她若是不知道有人要灭她的口,吃足几副,到时候正好到年根底下毒发。
胡氏那毒妇,到那时正好借口春季疫症多发,防止传染给其他人把她送走。
待她去到一处陌生地方,还不是任人摆布。
她若是几天以后没有发作,大胡氏肯定会起疑。
到那时大胡氏生了戒心,对她的看管加强,就不好行事了。
咬了咬银牙,当断则断。
吩咐银杏道:“把细软收拾一下。”
银杏看着呼吸变得急促的黄姨娘,知道她这是下定决心了。
她上午跟黄姨娘说了汤药有毒,黄姨娘没说相信也没说不信,让她买通了管扫洒的婆子,捕一只麻雀并一条锦鲤给她们。
中午去拎饭的时候,她拐了个弯,去花园里把麻雀和锦鲤给拿了回来。
亲眼目睹它们被喂了药汤下去,麻雀开始抽搐,锦鲤开始翻肚白。
银杏不敢表现出欣喜,这会也还没到能欣喜的时候。
应声去收拾了。
黄姨娘自己也亲自跟着收拾。
离开这个小院子,短时间内不会有机会回来了。
银杏也知道走出去就是背主另投,收拾得很仔细。
黄姨娘懂得取舍,“不值钱的和粗笨的不要了,以后再置。”
最终只收拾了一个手帕包那么点东西。
黄姨娘拿两个手帕包了,一个她揣起来,另一个交给银杏。
“这个你拿着,一会看我眼色行事。”
又说:“世子夫人肯定会安排人接应咱们,你跟紧我,我们能偷偷出去就偷偷出去,要是被发现了,硬闯也得闯进惟志院去。”
出不去就是死路一条。
银杏知道厉害,点头应道:“姨娘您放心,奴婢拼着这条命也把您送到惟志院。”
倒不是全是为表忠心,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可惜我们现在没有人,要是……。”没说完,黄姨娘就顿住了。
黄姨娘想说的是,要是以前,就能找个人帮着制造点事端,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她们就能趁乱逃脱了。
墙倒众人推,鼓破众人擂,现在谁敢跟她们扯上关系啊,看到她们都绕道走。
没有那样的便利了,只能寄希望于世子夫人那边有措施能让她们此行顺利。
多想无益,黄姨娘又重复了一遍逃脱的步骤和路径。
“准备好了吧?”声音有点抖。
“准备好了,奴婢先去门口看看。”
现在是快晚饭时间,下人们最松懈的时候。
院子里的人要么去领晚饭了,要么正饥肠辘辘,等着轮到去吃饭。
外头行走的人也少。
银杏走了出去,不一会招手示意黄姨娘过去。
黄姨娘穿着府里婆子的衣裳,头上带着布眉勒,肤色也做了掩饰。
猛一看的话,看不出是之前那个风流妖娆的尤物。
至少岑姑娘觉得,她若不是知道这人就是黄姨娘,肯定不会联想到是她。
岑姑娘带着艾草,从藏身的假山石后头转出来,跟黄姨娘走了个对面。
黄姨娘微愣,两人四目相对。
之后,才后知后觉地低下头,让到一旁,给岑姑娘行了一个礼。
岑姑娘点头,领着艾草跟她错身而过。
黄姨娘似乎听到自己像擂着鼓点一样的心跳声。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之上。
她这场,本就是在刀尖上的舞。
好在有惊无险。
……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是很危险。
走出十来步,自认为已经安全的她回头往岑姑娘主仆的方向看了一眼。
却发现对方并没有走,正对着她这边大大咧咧地站着,艾草还指着她说着什么。
艾草说的是“那是……。”
岑姑娘,“嘘”
“小声点。”
见到她回头,岑姑娘还对着她点了点头。
黄姨娘一副见鬼了的表情,扭着肥硕的屁股,一溜烟跑开了。
岑姑娘摇头笑了笑,对呆若木鸡的艾草说:“走吧。”
送佛送到西,她们还有件事要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