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凌空龙渊鉴,璧照东华两玄天,五功三经得长生,十二神通了道全。”
四柱山亭之中,立着两名外表约有三十余的修士,二人衣袍随风而展,丹气缭绕周身,望着山峰之下的龙渊大泽,居于右手之人念罢此诗,才道:“袁师兄,我等当初上山时,就曾见得亭中这句诗,如今一晃数十载过去也。”
袁师兄也是颔首,语声之中无限感慨,道:“是啊龚师弟,山中修行不知岁月,不知不觉竟是过去了这许多年,当初我等上山之景,却犹在昨日。”
龚师弟连连点头,当初他们拜师时大约有数十位同门,可如今遍观四周,那一批同辈之中仅只他们二人现还在门中修持,要么就是无法入道,要么就是早早下山了。
想到此间,他也是唏嘘不已,修道之业,当真是一步都错不得,不然就是前功尽弃。
袁师兄这时又抬头看了看,道:“此亭中之诗只得半阙,乃是宗门示予我等的,而那下半阙,则当由我等自己来书写了!”
“袁师兄说得是!”
龚师弟精神一振,他们二人入门不到百年修成了金丹,纵然比不过门中那些天纵之才,可是将来修成元婴却也不是什么奢望,而到了那时再上一层的话……
这遐想之时,前方相距不远处,忽有一团氤氲云雾飘过,而后露出一座秀峰来,他咦了一声,看了两眼,道:“袁师兄,对面那是什么山?我等上回来此似无此处?”
袁师兄凝目看了片刻,想了想,道:“我倒好似听闻过这处,这曾是三代掌门在时修炼之地,传说早年间那上边还有一块玲珑狐石,后来似是久沐三代修炼之时的灵机,狐石得道,化形而去了,只留下了这座似隐似现的山峰。”
龚师弟连连点头,感叹道:“连灵石都能修成道法,我等何敢有所懈怠?今日之功,于修道路上,不过方是举步罢了。”
袁师兄深以为然。
这时二人忽听得悦耳铃音飘来,初时似远在杳空,随后愈来愈响,直至环绕耳畔,此时有阵阵异香沁鼻而来,可见龙渊大泽上空,有百余驾头尾相连,若长虹曳霞的云筏悠悠驶来,横于龙渊大泽之上。
云筏之上各系彩带丝绦,流光溢彩,分外夺目。而云筏之外则有毛色鲜丽、姿态俊娆的灵禽飞舞,其数成千上万,上下蹁跹,翻飞不已,远望有若花瓣缤纷,仙姬秀舞。
见到此等秀美壮丽的云筏过来,两边过路的弟子哪怕离着较远,也都是纷纷闪身避让,驻足远观,不敢冲撞。
龚师弟吃惊道:“袁师兄,这好大的排场,不知门中哪一位真人?”
袁师兄与上明院的几位长老熟识,看了几眼,便道:“这当是掌门征伐北冥之后,南华宗赠给掌门的百禽精筏,听说后来被掌门赐给了秦真人。”
门中其实不止一位秦真人,不过通常这么说就是指掌门秦清纲之女秦玉,而另一位掌门弟子秦墨白,则平日极少显于人前,在掌门一众弟子中很不出彩,哪怕早已成就洞天之位,却也很容易让人忽略了去。
龚师弟看了看前方,道:“哦?那这些应该都是秦真人门下的弟子吧?”
袁师兄肯定道:“当是如此了,除了这位秦真人,门中元婴长老出行,可少有这般排场的了,不过倒也是,听闻这几日秦真人即将闭关,以期突破上境。”
“突破上境?”龚师弟惊讶道:“这么说来,我溟沧派又要多出一位洞天真人了?”
他们可是知晓的,如今这位掌门真人甚会调教弟子,门下数位弟子俱是成就了洞天,门中都是传言,这位掌门当年能继任掌门之位,与之擅长栽培弟子不无关系,而今这一位掌门之女成就的机会当也是极大的。
袁师兄却没有他那么兴奋,想到了一些隐隐约约传言,心下倒是浮起一丝隐忧,转而他又是自嘲一笑,自己才是什么修为,哪有资格去操心此事?还是关心眼下修行吧。
此刻那云筏逐渐离去,天中声色亦是远去,两人此刻也是失了在此观览景色的兴致,聊了几句后正待回转,忽见天中一道灵芒飞起,在外周环旋转,同时有一声朗笑,道:“杜眠,回去睡你的大觉吧。”
两人抬头看去,便见两道丹煞撞在了一处,只是其中一道显然不敌,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击溃而去。
两人都是化丹境界,明白丹煞碰撞,那是直观的显现双方的法力根基,只是这等碰撞任谁都能分辨出强弱,通常较量都会私下而为,不会采取这般让人下不来台的做法,而现在在一众同门之前这般做,那当真是不留情面之举了,不止如此,这位还喊出了名讳,那是大大的嘲讽了。
那溃散而去的丹煞去到远处,便见一名身着白袍的年轻道人连连后退,待其人稳住遁光后,却仍面色如常,朝着对面一个稽首,道:“云师兄,还是你功行深厚,杜眠万不如也。”
对面那道清亮丹煞一转,云光之中显出一个眉宇飞扬,神采出众的道人来,毫不客气道:“杜眠,你却比苏占多了几分气度心机,不过我却更不喜欢你。”
杜眠看去涵养甚好,哪怕被当众欺辱,他也只是笑了笑,再是一礼,便是化光离去了。
袁,龚二人看了这一场争斗,龚师弟道:“那位是晏真人门下吧?”
袁师兄道:“是,这位名唤云昆仑,乃是晏真人弟子,听说颇得晏真人看重。”
门中洞天真人,他们这些低辈弟子并不都是清楚,可那位晏真人却是知道的,因为其乃是掌门大弟子,近千载前就成就了洞天,而如今之掌门,功行日深,若不效仿四代坐镇门中,那定然是可如三代掌门一般飞升而去的,那么无有意外的话,这一位便是下一代掌门了。
这位云昆仑行事不羁,随性洒脱,一些上明院的长老对其人颇有微词。
不过他自己却并不讨厌此人。因为这位傲上而不欺下,向来行事仗义,底下弟子若受不公,只要听闻,那这位就会出来打抱不平,这般人无疑更得底下弟子拥戴。
而且云昆仑行事但凭心意,不看人出身,若是世家中有人被压迫,被他撞见,他也一样替人出头,师徒一脉有晏长生在上面,至多私下多些不满,可世家一脉的中上层却对其是尤为不喜,同辈之间更是矛盾激烈。
现在这位又与杜氏弟子起了冲突,想来下来又会惹来许多风波,这不是他们可以搀和的,故是两人决定早些离开。
临别之际,龚师弟这时道:“袁师兄,近日我需祭炼一桩法器,名曰‘春来瓶’,能调和脏腑五气,助以修行,只是有一味宝材少缺,需去外搜寻,先与师兄招呼一声。”
袁师兄关切问了几句,得知那宝材的确少见,自己这里确实没有,需得自外去寻,便道:“龚师弟此去小心,我溟沧派如今虽是声威赫赫,可总有那些与我不对付之人。”
龚师弟知他说什么,四代掌门在位之时,有一段时日与玉霄派那称得上是剑拔弩张,纵然如今掌门真人与其缓和关系,可两派弟子私底下撞见,难免也会起得争执。故他道:“小弟省得。”
而大泽之上,那云昆仑见杜眠只是一味退让,心下也是觉得无趣,把袖一抖,也头也不回的遁光离去。
他本待回往自己修行驻地,可行不多远,耳畔忽然却听得哗哗浪潮之声,抬头一看,见四周尽是滔滔流水,随后便见一个颔下留有三缕清须,面相儒雅的中年道人自水中显身出来。
他一见此人,立刻神色一正,稽首道:“原来是孟师兄,师兄有礼了。”
他知道这位孟师兄入门较早,修为精深,现在很可能已与老师一般入得洞天之境了。
不过他之为人,从不在乎对方背景身份,门中再是功行高深之人,若是行事没有德行,也不会得到他多少尊敬。也是因为这等率性之举,他才入了晏长生之眼,从而被收入门中,而他的修道资质反而只是其次。
孟师兄沉声道:“云师弟,都是溟沧弟子,还是要讲些同门情谊的。”
云昆仑一抬头,道:“孟师兄,师弟行事,向来只求一个无愧于心。我倒是愿意同门和睦,可杜眠、苏占等人所做的那些事情,令我无法将他当同门相待。”
孟师兄摇摇头,没有再劝说什么,只是一拂袖,一道灵光朝其飞去,云昆仑一把借住,发现是一道功符,不觉眉角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