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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穿着质地上好的深色西装,面庞轮廓分明,线条流畅,一双眼眸狭长,黑色短发干净利落,盖住了大半额头。
“这位,是静安区的叶小姐?”他是这样问的。叶微舟的确住在静安区,不过,她不清楚静安区还有没有别的叶小姐,他是不是认错了人。
她也不清楚,男人是在问她还是在问梁平章或是赵藕荷。刚才赵藕荷对她说,让她不要毛毛躁躁地开口,因此,她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
可身边的男人只是站着,像是在等她的回答。斟酌了片刻,叶微舟终于很轻地点了一下头“算是。”一边的赵藕荷默默地捂住了半边脸庞。
男人望着她有一会儿,继而笑了“我叫钟岸,从前也住在静安区。”也住在静安区?
姓钟?叫……钟岸?叶微舟转头,仔细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她忽然记起来了。ii
十年吧。叶微舟记得,那是十年之前。那个时候,她一个人坐着大轮船,回到上海参加祖母的葬礼。
那个时候,她见到了钟岸第一面。那个时候,钟岸长得高高瘦瘦,还俊秀,在一群同龄人中,颇有些鹤立鸡群的韵味。
叶微舟刚回国,连上海话都不会说,其他的同龄人都在笑话她。可在祖父面前,钟岸偏偏向她微笑了,笑得很亲切,很好看。
于是,从祠堂出来以后,叶微舟主动向他打招呼。可出了祠堂的钟岸冷下了一张脸,压根不理会她。
虽说只此一回,可叶微舟却记得无比清晰。她的内心从小就十分敏感,在某种程度上,这种特质延伸成为了
“记仇”,钟岸虽然不是唯一一个被她记下的仇,但却是她记得最牢的一个。ii
十年前的钟岸对着她摆出了那样冷漠无情的表情,叶微舟想来,如今的她也很难对他有多客气。
她撇了一下嘴角,语气中透着显然抗拒并且不屑的意味“是吗?”叶微舟把目光转开,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冷哼“那好巧。”一时,书房门口的气氛变得很古怪。
赵藕荷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叶微舟。她清了清喉咙“啊,钟先生,前些日子我与王太太一起逛街,她还说起你呢,说上回她不晓得旗袍该挑天蓝色的还是桃粉色的,多亏了钟先生提建议,她选了天蓝色的。不然,她在舞会上可没法出那样的风头。”钟岸微微一笑“是王太太天生丽质。”叶微舟默不作声。
钟岸又望了过来“叶小姐似乎不太喜欢说话,在海关工作,一切可好?”叶微舟抬眼看了过去,完全出于直觉地开口回他“在海关又不用嘴巴工作……”赵藕荷用手肘顶了叶微舟一下。ii
叶微舟本来打算没好气地质问钟岸怎么知道她在海关,可在好友的淫威之下,她到底是无奈地闭了嘴。
梁平章脸上憋着一个笑,转移了话题“钟先生,先一起去吃晚饭吧。”钟岸摇头“不必。该谈的事都已谈得差不多,我该走了。”说话之间,他已经开始整理西装外套。
梁平章只好道“那我送钟先生下楼。”钟岸同意了。上了饭桌,三人吃着饭,也说着话。
从梁平章处,叶微舟得知,钟岸如今开了一家航运公司,公司运作得很是不错。
他来找梁平章,是为了公司贸易的相关事宜。
“钟先生来找我,是希望我能够帮忙引见一下验估科的科长。这位科长与军方颇有些交情,钟先生的船员、船只,还有货物,不少都被扣在东北,他是希望借着这位科长,将他的人运回来。”梁平章是这样说的。ii
“那货物呢?将人运回来,货物不要了么?”赵藕荷问。梁平章深深叹息“如今是战时,人能好好活着已经十分不错,还在乎什么货物?”赵藕荷也跟着叹气,顺手为他添了一碗鸡汤。
叶微舟则不知道为什么,由于听说钟岸最近事逢不顺,而十分恶劣地心情大好,吃了整整一大碗的白米饭。
——晚饭后,外面忽地下起了滂沱大雨。叶微舟索性留在赵家住上一晚。
叶家与赵家是故交,叶微舟打电话回叶家,那边很快便同意了。入了夜,叶微舟和赵藕荷一起躺在柔软的床上。
叶微舟正抬手把玩着蚊帐上垂落下来的一段轻纱,赵藕荷忽然侧过身来问她“钟岸如何?”叶微舟停下了手上动作。ii
她的脑子里回旋着很多,写着英文的报单、饭桌上美味的糟田螺,慢慢地,浮现出了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还有那股在鼻尖萦绕的淡淡烟草香。
钟岸,是那个高大的男人。他对她说的那一句话是,
“这位,是静安区的叶小姐”,还是个疑问的调子。实际上,这并不是叶微舟与钟岸见的第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