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酒,老酒头独自喝了,鱼...好事成双?还是年年有余?管它呢...总之没人动。
三张饼、三碗混浊的凉水,青衫少年、沉默的甲剑客、美丽的女人一人取了一份,无声的吃了,也饮了。
临了,散席时。
老酒头古里古怪的问了句:“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那贼兮兮的目光,正垂涎欲滴地盯着盘中肥美的大鱼,也不知这老东西在问谁?
少年很不喜欢这样沉闷的氛围,像是要死人,吃断头饭一样。
他拿起了身边的柳条,在甲剑客和女人略显惊疑的目光下,指着老酒头,毫不客气的冷脸啐骂道:“交代什么?晦气,又不是你个老东西要死。哼~”
说罢,他在左右二人震惊失色的表情下,已一脚踢翻了凉水壶,离开了席位,一如既往地向舍后石丘走去。
甲剑客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眼神悄悄瞥了下还在呵呵尬笑的老酒头,遂一把拿起鱼竿,低头匆忙走向了屋外的枯柳树下,开始了例行公事般的抛竿钓鱼。
老酒头尴尬而笑,呵呵道:“~没事没事,一傻子而已,老儿我不与他计较,你说是吗?”
美丽女人被问,更是垂首,不看老酒头。
仿佛这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她都不在场,更没听见,像是失了聪,走了神。
她望着案前依旧热气腾腾的鱼,出神的问道:“听人说,如果刀够快的话,取了内脏,鱼还会游动,那鱼是生是死?”
老酒头拿起了筷子,敲了敲鱼头,这鱼竟然蹦起,翻了个儿,又重新落回了原处!
他乐呵呵的笑道:“看到没,鱼出浅水万里腾,落归盘中...还是菜一道。”
说着,他便轻‘嘿’了一声,夹下了鱼肚上的一大片好肉,大口美味地品尝了起来。
见鱼腹内空空如也,女人随之黯然,脸色更加惨白,几无血色:“看来...是早就死了。”
此刻,老酒头正用筷子,奇怪地翻找着鱼腹,疑惑道:“诶~美味的鱼籽呢?”
说着,他‘啪’地一拍自己的脑袋,哈哈大笑道:“~看我这浑浑噩噩的脑子,忘了忘了,鱼籽留作了小鱼儿。”
忽然,他一惊一乍的说道:“嘿~这是好事呀!我这黑店外的混水啊,就缺小鱼苗~游来游去,老儿我见了也不寂寞。”
女子温柔的回道:
“水太清则无鱼,太浊也不好,还需择中。”
“嗯嗯嗯,你说的有道理。”老酒头伸筷点赞,露出了乐呵呵的笑容,他一边不断点头,一边享受着鱼肉的鲜美:“嗯~真香,真美味!”
见此,女人露出了释怀的笑容。
她站起身来,临转身之际,望了眼屋外正在垂钓的背影,喃喃道:“那天之后,我想了很久。一个一直垂钓的人,临了也钓不上鱼儿,那便不是在钓鱼了,而是滋饵以饲鱼长。您老说得对......我是为他而来,而他才是为鱼儿而来。”
老酒头白了女人一眼,继续大口享受着美味,显得迷糊道:“唔~你们这对夫妻啊,奇怪~。”
女人感激地看向了老酒头:“您老不也奇怪吗?和一傻小子作伴。”
老酒头吐了鱼骨,舔了下油光发亮的嘴唇,随手一挥,桌案上的残羹剩饭、以及碗筷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看向了窗外的风景,咧嘴露出了一口残缺的黄牙,有些微醉的笑道:“...傻子可比你们体己,以老儿我看呀~你们才傻...。”
女人对着还在自言自语的老酒头,恭敬一礼,随即无声地转身离去。
...
夜深,乌云侵染半空,向着黑店方向慢慢移动。
风越来越大了,水波声也越来越响,旗幡猎猎如战旗激荡。
石丘上的凉棚如浪起伏不定,少年已怀抱一根柳条,背靠石台安静的睡去。
许是太累了,他看着睡得很沉,就连石丘小道上不断靠近的脚步声都没有发觉。
轻盈的脚步声,停在了少年的身前。
红装裙摆上的龙纹随风飘动,如游龙暗夜神游太虚,芳香如沐,沁人肺腑。
这...是一位女子。
来人正是那美丽雍容的女人。
她来到了少年的身旁,席地并肩而坐,如阔别已久的亲人。
一个低头沉睡,呼吸匀畅而平和。
一个抬头望不远处夜钓的背影,秀发飘荡,花容玉面如霞。
枯柳下,甲剑客依旧在青竿垂钓,看着不像一位剑客,倒像是一个喜爱钓鱼的俗人。
女人惨白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她望着甲剑客的背影,喃喃而问:“你...叫什么?”
这声音很轻微,甲剑客似乎是听不见,依旧专心夜钓。
身旁沉睡的少年,亦无动于衷,似乎睡得很香。
长发飞丝飘荡,女人依旧自言自语着:“其实啊~我留意你很久了,看你每日在这儿...练剑,一如既往,很执着。你...也在留意我和他吧,对吗?”
少年依旧熟睡,很沉。
女子双臂抱住了膝盖,看向了远方:“你这种年青人我见的很多,懂一点剑术就自称剑客,以为可以去外界闯荡出一番天地,其实外界很危险。”
说着,她回头盯着埋首沉睡的少年,露出浅浅的微笑:“想成剑客,手中得先有一把剑,不是那一辈子只会钓鱼的家伙的剑,而是真正的剑。”
她仰头看天象,风吹乱了她的秀发:“明日,天煞,阴云至,不宜出行,忌下水,有...血光。”
女人看样子很轻松,接着问道:“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哦~忘了,你睡着了,也许没睡着,可你忘了许多,和我们一样。也许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说得对,还是错?哎~不管了,只想最后来这儿坐坐。”
说着,她又一次的看向了少年:“我...很喜欢你。”
四周一霎寂静,少年的呼吸声也越发清晰了。
女人捋了一下自己耳畔被风吹乱的发丝,接着道:“不知为何?也许觉着你像我的孩儿吧?呵~我竟然连我的孩儿叫都望了,鱼儿?雨儿?...哎~”
她苦恼的叹息了一声,随即伸手温柔地轻抚了下少年的脑袋,柔声细语叮咛着:“好好珍惜当下。每个人都会为一些东西而坚持,无论清晰还是模糊,总是执着。他人或许觉得这很傻,很可笑,但...只要自己觉得重要,也就行了。”
女人离开了石丘凉棚,甲剑客也收了竿......
少年依旧沉睡,只是怀中的柳条上多了许多凌乱的指甲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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