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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夫人知道她一门心思扑在那张拜帖上,由着徵音日日在房中练曲,还吩咐教坊众人不得打扰,特别是雎鸠弋。琼夫人一生纵横风月场,男欢女爱的事看得多了,虽对徵音琢磨不透,然雎鸠弋的个性她是清楚的,徵音美得像个梦,并不属于这里,她不愿眼睁睁瞧着雎鸠弋越陷越深,被梦吃了。
上一场雪还未化完,今日的天色又像积着一场大雪似的,教坊众宾客一面欣赏歌舞,一面饶有兴味地谈论溥北今年好似下不完的雪,着实太反常了。
忽然,某位客人说笑道:“像花月凋这样的美人儿都能到咱溥北来,还有什么事值得稀奇?稀松平常罢了。”
马上便有人附和道:“对,对,稀松平常。”
一旁操琴的他恰好听见了,心随之飘到了别处,明知不该再同她有什么,还是忍不住会想她。奏完曲子,客人们的欢呼恭维都没心思去搭理,魂不附体地飘然离去,连最在乎的离弦琴都忘了拿。
狂风从大漠上席卷而来,他闻到风里夹着雨雪将至的气息,想那日初雪时他同徵音在梨亭饮酒直至忘,彼时她还披着他的披风安稳趴在他背上。那种快乐让他误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富有的男人,他好想念那一刻。
不知不觉,双脚不听使唤带他到了那扇紧闭的房门面前,他伸手想要敲门,犹豫片刻,又放下了。
隔着一扇门,他听见她在努力练习曲子,一遍又一遍,每个音都力求完美,无暇的歌喉让他不忍打扰,就那么定定立在门外,细细聆听。
子夜时分,雪花纷纷而下,一片片落在池塘里化为了水,一粒粒洒在青石板上结成了冰,一束束紧贴在他乌白袍上,一层层将他覆盖,他浑然不觉,忘我地陷落在那歌声里。
他就在门外,她是知道的,从他来的那一刻起,颀长影子便映在窗户上,如此费尽心思夺取一件东西的夜里,有个人还陪在她身边不愿离去,她不想让他走,贪心的想再留他片刻。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她是想过如此场景的,红泥火炉上温一壶善酿,轻挑琴弦,为他吟一曲《上邪》,任它门外三尺千秋雪,雪里万丈化外天。不求他有多丰沛澎湃的感,只求他能将过往孤独细腻熨帖。她晓得无论自己要什么,但凡开口他一定会给,然这些都是妄念,她要不起。
夜半,积雪将院中枯枝压弯,枯枝在风中将积雪抖落,雪落的声音惊了她的思绪,她这才觉下雪了。再看窗上,他的影子还在,难道他都不晓得敲门进来避一避风雪?
教她如何再淡然,如何无视他的心?
她拉开房门,门口立着个雪人,他眨了眨眼睛,抖落睫毛上的冰晶,眸子顿时变得清亮无比。她细看他,眉上结冰,鬓角染霜,心中泛起暖暖潮流,已经很久没有被谁感动过了。
“要出去么?”他问。
“要进来么?”她也问。
“不……不了。”他转身要离去,她忙叫住他,恳求道:“陪我走走好么?”
这一次他没有拒绝,而是低头看了看她绣着繁花的鞋,随即拍落一身积雪,背对她曲起双腿,爱怜道:“我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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