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父高举酒樽,当即拱手对蔡邕道,“兄长昔日落于虎口,小弟每日却是常担忧不已,惟恐董卓残暴,害了兄长!如今,能奉大幸而来,却是天大幸事!此杯……当庆贺兄长无恙!”
蔡邕却也是同样举起酒樽,笑道,“贤弟之心,为兄自是感激涕零,满饮此杯,以谢君意!”
两人满饮而干,相视大笑。
蔡琰得了公婆允许,却是依偎在蔡邕身边,小心翼翼的斟了一勺暖酒为父亲杯中盈满,小声叮嘱道,“父亲还需少饮……”
“唔!不妨……今日与贤弟久别重逢,岂有少饮之理?”蔡邕宽慰的拍了拍蔡琰的手背轻笑道。
话到此处,蔡邕却又对着卫父道,“为兄却是羡煞兄长,宁儿数立奇功,如今又救圣上于水火,忠义名留青史,更是光耀卫氏门楣。如今大汉蒙尘,以宁儿才学,必可成千古名臣也不遑多让!有子如此,贤弟当是今生无憾了!”
卫父眼角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精光,赔笑道,“兄长说笑了……我这不成器的不肖子,哪能当得兄长如此赞誉……倒是兄长如今贵为当朝司徒,位列三公,才是真正光宗耀祖呢!”
“唉……我只愿能为大汉尽一份心力,这三公之名爵,却是受之有愧了!”蔡邕微微叹息一声,道。
“呵呵……”卫父也不知道如何去说,对蔡邕的政治嗅觉迟钝自然是清楚万分,干笑了一声,瞥眼看着卫宁在下手处自饮自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曾经自信自己能够掌控一切,甚至是自己的儿子,道路也是按照他的想法而一路走过,无论是封爵,还是在河东的政绩,无一不是有着他暗中的影子。可当并北事变的时候开始,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终究还是小瞧自己的这个儿子,似乎随着年纪的增长,而越来越让他不透彻,不知道他的打算,不知道他的展望……
即使卫宁有取大汉而代之,卫父也只有惊讶而决然不会介意,事实上,很早前,卫宁的慵懒还让卫父暗中扼腕不已,深为自己这个儿子没有野心而感到失望。
看不透,而不知他到底未来的道路将回走到何处,但他能够清楚的看到,自己这个儿子,却已经是天下最有权势地位的人之一,他的成绩,在短瞬间,便已经超出了原来自己所期望的太多。
而正是如此,卫父便索性从此放开心结,再也不过问世事,尽量让卫宁放手去做,事实上,卫宁如今却也可以说,成了卫氏一族真正的家主。
既然卫宁能有野心,甚至大到能连皇帝也容纳下来,那么还有什么值得他担忧的呢?卫父知道,卫家沉寂太久了,甚至在数代中,都没有人能够触摸到中央权柄,卫宁如今若继续走下去,不是将卫家带进即便是所有前人凝聚都不曾达到的辉煌,便是彻底的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经过了杨奉之事,卫氏一族,只剩下了卫凯一家与他一脉两支,而在这样的局势下,卫家只能一路走下去。
卫凯与卫宁确是带给了卫父太多的惊喜,这一代的卫氏子弟,恐怕足够盖过所有前人光耀了。卫父心中其实充满了信心……甚至是期待,卫家将在这两个年轻小辈的手中,走到何种强盛?
酒宴散去,卫父偕同蔡邕便回书房兀自谈论这十数年不曾相见的兄弟之情。蔡琰也陪同卫母下去处理家里事务,差命仆从安顿蔡邕行宿。卫宁无所事事,终究是想起小院内还有一个孤单无助的人……
信步踏上竹苑,卫宁忽而觉得有些不适,回转头来,平日里一直忠诚跟随在身边的高大身体,不知道如今身在何处,只是两个陌生的面孔。微微叹息了一生,担忧,害怕,甚至还有一丝杀意,握紧了拳头,平听竹叶枯黄纷飞的稀稀拉拉,矗立许久,才终于勉强缓解了心中起伏的心情。
“你二人先且退下吧……”卫宁挥了挥手,将两人斥退,独自便穿过竹苑入了小阁。
这两人也是宿卫出身,如今的宿卫营却大多失去了原本攻坚的作用,多是以近卫身份,守护众将文臣,卫宁有意将他们先散放开去,日后对簿中原,与以步军为主的中原诸侯作战,才能显现出这支步军强大的杀伤力,而不是与凉州铁骑来个你死我活。
两人却是没有典韦那特殊的身份,这内院小阁自然不是他们能够随意进出的,在卫宁吩咐下,两人得令,却是远远隔开,守护在小院门墙之外。
院中有小池,远远过处,只见几个稚嫩身影围绕在小池边,有緑萼等几个丫鬟焦急担忧的阻拦,生恐那几个孩童掉入池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