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会看见那张脸会如同打碎的镜子一般,瞬时失去平静。
文乐公主如此想。
谁知安妘只轻声笑了一下,低头认真看着文乐公主的双眼:“殿下眉目如画,只要脸上的皮肤治好,定然能让人过目不忘,届时宋思见到光彩照人的殿下,会万分欣喜。”
文乐公主紧紧盯着安妘的双眼,轻咬了下嘴唇:“那我就告诉你,宋悠是怎么说的。”
安妘眉心微蹙,静静等着文乐公主的话。
只听她语气轻缓:“听闻,宋悠和林家的人说,人我既已当众送给了林子棠小公子,断然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但若可行,不如我出一百五十两将欢娘的奴籍销了,让这人出去自生自灭。”
安妘抿唇,似是轻叹一声,却又藏着笑意:“他一向是个心软的人。”
宋悠的确心软,所以他今天故意拖延了从军营出来的时间,又将身边的剑雨遣回了宋府,自己一个人抱着长剑在京城的街道上慢慢溜达。
微凉的夜风吹拂在他身上,白衣被吹起,有轻微的摩擦声发出来。
已经很晚了,又是走在偏僻的街道上,周遭除了衣摆的摩擦声和银灰的月光再无其他陪在他的身侧。
不知是不是因为孤独,他停了下来。
宋悠将剑握在手中,面上带着笑容:“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所以我才在这里等着你。”
从一个阴暗的拐角中走出来一个一身华服的年轻人,他手上拎着一坛酒,在看见宋悠时,脚步停下,没有再走上去。
这个人,正是慕瑾林。
慕瑾林笑道:“你也太不谨慎了,若我今天晚上带着聆音宫的杀手来寻你,你现在就已经死了。”
宋悠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挑眉道:“你之前已经让两个聆音宫的杀手折损在我的手上,这第三个人也在我的军帐当中扣着,按照聆音宫事不过三的规矩,不会再给你第四个杀手了。”
两个人相隔十步之遥,彼此均为再靠近一步。
慕瑾林的脸上已没有了笑容:“你为何给我留余地?”
宋悠肩膀耸了一下:“自然不是因为顾念昔日友情。”
慕瑾林将酒坛拎到了自己的眼前,朝宋悠抛过去:“所以你要和我谈条件!”
宋悠脚步微动,抬手将酒坛稳稳接住,笑道:“你这个人虽然没了良心,但脑子还不算太笨。”
说罢,宋悠毫无畏惧戒备的将酒坛打开仰头喝了一口酒,他畅快的舒了口气,继续道:“我知道京城当中由你开始的夺嫡之争已经开始,不是你也会有别人非要让我出力,换一个人这么逼我,我可能还做不到这么知己知彼。”
慕瑾林笑了一声,不置可否的笑了一声:“所以,你又想和我做朋友了?”
宋悠将酒坛子扔了回去,语气和眼神中辨不出情绪:“你觊觎梦文,我不可能再和你做朋友!但世界上除了朋友和敌人,却还有另外的选项。”
慕瑾林将酒坛接了过来,低声问道:“你的意思,是假意在明面上还做洛亲王一派,但却绝不参与夺嫡之争?”
宋悠的大拇指轻轻推了一下剑柄,剑被推出来一些,又落回剑鞘。
几声响动后,宋悠笑着点头:“对!这一次我之所以给你留余地,就是想告诉你,只要宋哲远想,就没人能赢!那么,究竟是为敌,还是为同盟,就是你的选择了。”
慕瑾林沉吟片刻,酒坛在手中晃了晃,轻声道:“那我答应你的条件后,是不是首先要做的,是为了皇后向父皇求情。”
宋悠挑眉:“不错!毕竟,她这样被扣在宫里,我心里十分不安,出于不安情绪下的宋哲远可不知道会做什么。”
慕瑾林笑了一声,将酒坛扔向了宋悠,转身便走:“成交!”
宋悠看着转身而去的慕瑾林,仰头笑了一下,喃喃道:“安妘,以后你就不用胆战心惊了。”
这一声轻轻的低语,虽淹没于风,却能传进对方心中。
正坐在昭阳宫侧殿中卸发上钗环的安妘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一愣,无端想起了宋悠。
第二日清晨起来,安妘先伺候着文乐公主梳洗用饭后,就往太医院而去。
出门时,天色阴沉,空中飘洒着小雨,安妘忽然想起这个时辰正是朝臣们上朝的时候。
安妘拿着手中油纸伞轻轻转了一圈,有雨水被甩了下来,她看着水滴掉在地面上,喃喃道:“也不知他带伞没有。”
心动行动,安妘朝太医院的方向走了两步后,当即转身朝祥和殿的方向而去。
虽然贸然去祥和殿门前定是不妥,但她站在旁边看一眼宋悠从里面出来总是可以的。
安妘快步走去,脚下冷不防踩到一个水坑,水溅起,打湿了她的藕荷色的裙边,却不由还是笑了起来。
宫中的甬道虽然平坦,但也有不少水坑,她大大小小的踩了不知道多少个之后,才到了祥和殿的旁边,从宽大的宫墙旁过去,就可以在宋悠下朝时看到他的身影了。
安妘这样想着,脸上笑容变大,眼睛都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