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紧张而忐忑地到了聂府,却没有想象中的问东问西,殷玄松了一口气,他最怕的就是他们问他爹娘的事情。
还好,聂府人都极有素养,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还是老人,全都不关注那些。
他们最感兴趣的是另一个话题——‘八岁的儿与十一岁的母’。
当聂青婉把殷玄带到聂义和苏安娴面前,冲他们开心地叫嚷着“爹,娘,我也有孩子了”的时候,殷玄的脸都黑的赛比锅底。
旁边好多人都在哈哈大笑。
殷玄额头抽了抽,想着你们要笑不能收敛点儿吗?
殷玄当真是气呀,这都两年了吧?这小太后怎么还是贼心不死呢?我还没当皇帝呢,不是你儿!
聂义和苏安娴也笑了,聂义看了一眼那个站在旁边,表情沉默难以言诉的殷玄,笑着冲聂青婉说:“你俩都还是孩子,在宫里你们怎么叫是你们的事情,在聂府,你俩都是爹娘的孩子。”
苏安娴说:“是呀,婉婉的孩子,那也就是爹娘的孩子,你们年岁只差三岁,这娘就不要叫了,听上去让人笑话。”
聂青婉嘟嘴:“笑话什么呀,年龄是年龄,辈分是辈分,他就应该叫我娘,叫你们外祖母,外祖父。”
苏安娴笑,但在怎么叫这个问题上并不计较,也不在意,殷玄愿意怎么叫都行,既是女儿收的孩子,那也就是他们的孩子,是聂府的孩子。
在宫里,殷玄跟聂青婉住一个宫殿,来了聂府,殷玄也住进了聂青婉的怡婉院,怡婉院很大,空闲的厢房很多。
中午在聂府吃了饭,下午聂青婉就跑没影儿了。
殷玄对聂府不熟,也不敢到处乱走,就在怡婉院呆着练剑,有一些小萝卜头们翻上墙头,对他探头探脑,更甚至是歪坐在墙头上,吃着不知道什么零食,津津有味地看他练剑,殷玄想找聂青婉,想跟她一起玩,想陪她融入聂府的环境里,就把那几个小萝卜头喊了下来,嘀嘀咕咕,嘀嘀咕咕了半天,终于被小萝卜头们主动拽着往院子门外去了。
殷玄微微勾唇,收起剑,往后用力一抛,那剑便稳如磐石,立于檐下。
小萝卜头们拽着殷玄去玩,玩着玩着就与聂青婉相遇了,因为聂府人口众多,孩子们也很多,不同年龄段的孩子们跟不同年龄段的孩子们玩,聂青婉大了殷玄三岁,在家都不跟小屁孩们玩了,现在她都跟大孩子们玩了,小萝卜头们撞上大孩子们,就融合在一起捉迷藏了,这是聂青婉在家里最喜欢玩的游戏,因为聂氏孩子多,院门广,往往这捉迷藏游戏就像在迷宫里找出路,如此考验智力的游戏,聂青婉必须爱呀。
聂青婉打小在聂府长大,对聂府的一草一瓦皆十分熟悉,可殷玄不熟悉。
瞎转了几次之后殷玄就跟着聂青婉了,她去哪里他跟哪里,等到聂青婉要去藏的时候,他也跟着。
聂青婉跺脚:“你别跟着我呀,我要去藏身,你跟着我会让我暴露的。”
殷玄笑:“不会,我给你掩护。”
聂青婉眼珠子一转:“掩护?”
殷玄笑:“嗯。”
聂青婉很快反应过来,伸手将他一拽,拽到无人的地方,笑着说:“你把我抱到树上去,他们绝对找不到。”
殷玄挑眉,抬头看了看那些被雪压的打折的大树:“可是,树上都有雪。”
聂青婉说:“那要看你的本事了,你不能让雪落下来打草惊蛇。”
殷玄笑:“我的意思是,上头都是雪,没地方放你。”
聂青婉翻他白眼:“我坐在你怀里,那么冷,我怎么可能坐雪里。”
殷玄:“……”你怎么就那么理所当然呢,你坐我怀里,我不就得坐雪里了,还不能让雪落下来,你可真会折腾我。
但心里埋怨,手却极为利索地将人一抱,轻功飞起,上了树。
二人的身高已经在渐渐地持平了,隐隐地殷玄还有赶超聂青婉的架势,过了年殷玄就九岁了,身子在慢慢的长开,个子也抽条似的节节拔高,可聂青婉的个子长的却慢,再加上她骨架小,跟男人天生的强健体格完全没得比,纵然是孩子抱孩子,可当聂青婉窝在殷玄怀里了,还是显出了娇小来。
殷玄以内力护持住身下的雪,安静地坐在大树粗壮的枝干上,小心地将女孩护在怀里,可她老是不安分,一会儿伸头到他肩后,看有没有人过来,有人过来了她就偷笑,没人来了她就探头探脑,总之,一刻都不停歇。
殷玄侧眸看着她,她已经换下了那一丝不苟的发型,梳了俏皮的发辫,回来的时候衣服也换了,不再是宫裙,而是寻常的裙子,聂音怕她冷,给她穿了很厚的棉服,抱在手里,软棉棉的,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疯玩玩的,她的两颊红扑扑的,极为好看。
殷玄伸手,摸了一下那红嘟嘟的脸兜。
聂青婉问:“干嘛?”
殷玄垂眸,问她:“冷吗?”
聂青婉说:“不冷,我还热。”
殷玄嗯了一声,伸手朝她额头擦了一下,当真擦出了一层薄汗,他微微蹙眉,想着可能是玩的,而想到出了汗再受了冷,那一定会生病,他又不着痕迹地将她搂紧了。
最后所有人都没有找到聂青婉,出声喊她的时候她才笑着招手,说:“我在这!我在这!”
众人听到她的声音,纷纷跑过来,见她在树上窝着,旁边还有一个殷玄,就嚷嚷着她犯规,聂青婉笑着指向殷玄:“怎么是我犯规呢,是他犯规呀,这么高的树,我可不上来,是他抱我上来的。”
殷玄:“……”这过了河,就要拆他这个桥吗?
殷玄哀怨地瞪了聂青婉一眼,抱着她下去,又将她放好,这才清了清嗓子,说道:“是我犯规了,我出局。”
众人笑,纷纷为殷玄打抱不平,说聂青婉如果不是她命令的,殷玄怎么可能会抱她上去,让她别这么欺负老实人,所有人都起哄打闹,短短一下午,殷玄就与这些孩子们全部都混熟了。
玩了一下午,晚上当真累极,吃了晚饭聂青婉就睡下了。
可殷玄睡不着。
殷玄坐在窗前,看着外面轻轻飘荡的雪,心中思念着他的父母。
大年三十那天,殷玄还是回殷氏皇族参与祭祖活动,不是他要去的,是殷德派人来喊的,殷玄去了,顺便给他父母烧了纸,中午是在殷氏皇族吃的团圆饭,也是他长这么大,头一回融入到殷氏皇族的年味里去,晚上就回了聂家,在聂家吃的团圆饭。
年后照样一切正常,小国们一直相安无事。
大殷似乎松懈了。
所有人也似乎都松懈了。
一年后再无人想起三年前的那一场贡品不敬之事,最近所有人关注的是另一件大事——殷玄去问帝山取天子剑一事。
天子剑是一个王者的象征,不管是传承的王还是血战而胜的王,他们最后要过的最凶险的一关就是问帝山。
这么多年大殷的历史上,有的君王是坐上了王座,才取回的天子剑,有的是先取了天子剑,再坐的王座,有的王取不回天子剑,那就只能被取回天子剑的人赶下王座,历来称王称霸者,走的都是一条荆棘之路。
殷玄也一样。
他还没被封为太子,他知道,只有取回天子剑,他才会被正式授封为太子。
而真正授封为太子之后,他的身份才真正的确定了。
殷玄从来没敢骄傲过,也从来没敢大意过,这一年来他废寝忘食的练武,就是因为小太后说了,让他尽早取回天子剑。
是,殷玄明白,早日取回天子剑,早日确定他的位置,也早日定天下人心。
天子剑是定国之器,等他拿到了这个定国之器,不仅天下人心安,他也会心安,小太后更会心安。
或者,小太后是隐隐地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最近催他的次数频繁了。
殷玄小小的眉头拧着很深的褶子,他自认他现在的武功早已超出殷天野,超出陈温斩,甚至是超出聂西峰和聂不为,但取天子剑,他还是很没有把握。
任吉和聂音都说过,取不回天子剑的人,有两种命运,一死,二让,死在问帝山,让出王位,而这两种命运,都与他无缘,他只有一种命运,就是成功取出天子剑。
他俩的话就是小太后的懿旨,所以小太后不给他选择,不让他死,也不让他让,只让他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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