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宁呵呵笑问道:“古少侠也认得老夫吗?”
胡琼道:“张大人的英名,天下谁人不识啊。”
张海宁拉着胡琼的手,道:“我们是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走,到我船上去喝酒。”
拉着胡琼的手,就一步步走下山道来。那山下河边果然停泊着一只大大的官船。那王宝石等人望见胡琼被一个大官拉着手,说笑着,一起走上官船,他们也觉得面上增光不少,个个得意洋洋。
张海宁吩咐船上家丁去处理凝真观内的事。家丁上岸。张海宁拉着胡琼,一直走进船舱里。两人相对而坐,两壁贴满名人字画,几上有几卷书,有一炉香,布置古雅。一会儿,家仆送上菜肴来,两人边喝酒边谈话。
张大人问道:“君从故乡来,可知故乡事否?”
“什么事?”
“城里王大人被大盗所杀,古少侠没听说过吗?”
“没听说过。我离开家乡已有几年了。”
“听说牵连不少人啊,很多人已是倾家荡产。”
胡琼乘人不备,偷拭眼泪。
张大人问胡琼:“古少侠,你可知这些强盗为什么追杀我吗?”
胡琼摇头说不知。
张大人道:“我到四川任职,见当地肥沃田地都被富户占领,而贫苦百姓却无立锥之地。这且不说,却说这些个富户为富不仁,欺男霸女,鱼肉百姓,我实是看不过,就惩治了一两个,希望他们就此收手。可他们却是变本加厉,联合起来,公然对抗官府,我岂能心软,以至前功尽弃,就把领头之人抓了起来。不想,我离任而去,走到这巫峡地带,他们竟敢派强盗来刺杀我。多亏少侠及时出手,救了我一命。来,我们喝酒。”
这张海宁少年得志,在京城中做官,是属于刚强一派,自然得罪不少人,被外放到四川任职,依然脾气不改。在四川任上,兴利除弊,严刑峻法,惩治贪官污吏,虽得了一个好名声,却也被豪强之人恨之入骨。他三年任满,进京述职,不想在凝真观遭人埋伏,差点送命。
这张海宁喝得兴高,对胡琼道:“古少侠,你可知我这名字的来历。我本来叫张海玲的,是我爹怕我养不大,就给我起了这个女人名字。我长大了,进学了,自然嫌弃这个女人名字,想要改一个男人的名字。可改来改去,总敌不过这个张海玲,它已经被人们叫了十几年,叫习惯了,我无法,就取了个同音字,就叫张海宁。”
胡琼想他第一次见面,就把自己当作知己,可自己却报上个假名,一时激动,就要说出自己的真名实姓来,可终究还是忍住了。
张大人问道:“古少侠准备到什么地方去啊?”
“我到重庆去。”
张大人道:“我们是老乡,古少侠又有一身的武功,你不要到重庆去,一个山中小县,有什么际遇?你不如跟我到京城去,谋一个好差事,干一番事业来,可好?”
这张海宁的意思,就是要提携胡琼一把,胡琼自然明白,可他只能推托了:“我到重庆去,那里有我们荆州城里的一位老乡,名叫郑文俊的。我要去访他。”
张海宁道:“那郑文俊啊,也是我老乡啊,我也认识。他任夔州通判,现在已调别处,古少侠不知道吗?”
胡琼道:“我几年都在外漂泊,实在不知。请问张大人,郑大人现在任何职?”
张海宁歪头想了想,道:“好像在江西一个县里,具体哪个县,我想不起来了。古少侠还要访他吗?”
“还要去访。”
张大人竖起拇指赞道:“古少侠真信人也!”
两人谈话投机,又喝了一些酒,都有些醉意。夜已深沉,胡琼告辞而去,回到自己的船上。
直睡到后半夜,胡琼醒来。侧过身来,窗户半开,夜风清凉,仰望着那浩瀚的天空,满天的星斗,光亮灿烂,照在这日夜流淌的河面之上,上下辉映。想着日间在凝真观遇见的那朵云,真是惊鸿一瞥,嘴里不住地念那《野有蔓草》诗句: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不禁地心驰神往,再也睡不着觉,干脆就不睡,坐等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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