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姨娘够聪明的话,会明白前几日自己给她的暗示。口脂啊,是谁做的手脚呢?明慧嘴角微翘。
想来,范老夫人也是伤脑筋的吧,好好的孙子就这样没了。
明慧平日和红姨娘没有什么交集。也就是范琦生病的那日,于丽珍审问红姨娘的时候,红姨娘进门的时候,她闻到了淡淡的通草的味道。
做手脚的人,也是费了不少的心思了,如果不是自己习医,自己恐怕也是不会闻得那几若不可闻的的味道。那日见她脸色无妆容,身上未配香囊,唯有的就是娇艳如花瓣一般的唇。
这做手脚的人,反正是越不过这范府,必是这范府的人。
是于丽珍和范明玉?不过也可能是大伯母冯氏。也不排除三婶婶马氏,她隔岸放火的倒事是炉火纯青,
嗯,人人都有可能。
明慧微微含笑,没有在想,是谁,总是会有一个水落石出的。
明慧让苏嬷嬷注意着秋水居的动静。
她倒是想看看这红姨娘到底对自己的提点是不是能够明白,若是不明白,那就无趣,如此蠢货一个,白白失了自己的孩子。
“姨娘,你多少吃点吧。”桃子端着鸡汤,劝说着躺在床上如死人一般的红姨娘。
红姨娘睁着双眼看着粉紫的阮烟罗帐顶,眼眸一动都不动,只有眼角的泪水不停地往下流。
“姨娘,少爷已经去了,你养好了身体,孩子以后还有的。”桃子看得眼里酸酸的,带着哭腔说道。
听到孩子两字,红姨娘眼眸才慢慢转动,却也只是动了动,依旧定定地看着那帐顶,似乎能从那里看出个什么来似的。
“姨娘。”看着红姨娘如死灰一般的眼眸,桃子忍不住也转头偷偷抹了一把泪,起身把鸡汤搁在里桌上,出了房门去了蓝柳房。
一进门,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姑娘,求求你去劝劝姨娘吧。”
蓝柳放下手里的针线,抬头看向桃子,叹了一口气,问道,“她还是不肯吃东西?”
“嗯。”桃子流着泪说道,“姑娘跟姨娘情同姐妹,你说的,姨娘肯定能听进去的。”
“好吧,我去试试。”蓝柳起身。
“谢谢姑娘。”桃子重重磕了一个头。
蓝柳到了红姨娘房里,坐在床头,轻声说道,“妹妹你若是这样,少爷也走得不放心,为了少爷能早日投个好胎,你也得保重身体,算是全了你们母子的一份情。”
“你如此不是抓着少爷,他放不下你,就不能重新去投胎,难道你忍心看着他做个孤魂野鬼?”
刚生下的夭折的孩子,是不会上族谱的,不会写进祖宗的祠堂的,老人们常说死了的人没有香火的供奉,如不能及时投胎,那就只能做孤魂野鬼在人世间飘荡。
红姨娘这才慢慢转动了眼睛,落在蓝柳的脸上,“姐姐,孩子,我的孩子。”
泪不成声。
“起来吧,只有你好了,孩子才能走得安心。”蓝柳示意桃子扶了红姨娘起来,拿了鸡汤,一口一口喂红姨娘吃。
喝了大半碗,红姨娘就摇头再也吃不下去了。
只要能开口吃了,就好。桃子放下了心。
蓝柳安慰了几句,就回了房。
红姨娘扭头扫了一遍,房间里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摆设精致,可也是精巧,无一不缺。
这,日子也就到了头吧。
范老夫人如能饶了她一命,这范府也是容不下自己了的,老夫人没有发话,是怜惜昔日主仆一场,又给范家生了一个公子的缘故。
红姨娘看向镜子里憔悴犹如老妪的自己,不过一日之间,自己却如同历经一生。
“姨娘,是要镜子吗?”桃子见她靠在大迎枕上,眼睛定定地看着菱花大镜子里的自己,问道。
红姨娘摇了摇头。
“姨娘,看你这脸色,还有嘴唇一点颜色都没有,回头奴婢让厨房多炖些滋补的汤来,定把姨娘补得脸色红润……。”桃子絮絮叨叨,希望说这些能转移这红姨娘丧子之痛,这红姨娘以前可最得意的就是她那张如桃花一般艳丽的脸。平时不管是老爷来不来,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还经常说,这人啊,打扮得漂亮了,心情也就跟着好了。
唇色?口脂?
红姨娘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看向放在妆台上的胭脂,哑声说道,“你把口脂拿过来给我。”
桃子闻得心里一喜,忙走了过去拿了过来递给她。
红姨娘看着手心的口脂,低头闻了闻,没有什么异样。可是那日郡主没有收自己的荷包,却特意提了口脂呢?
红姨娘定定地看着手里的口脂。
郡主她真是觉得这口脂的颜色好吗?不会,一定不会,红姨娘摇头。这郡主要什么颜色的口脂会要不到?巴巴的来问自己口脂的颜色?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被她忽略了。
想了良久,红姨娘蹙着眉头把口脂递向了桃子,说道,“你出府一趟,找个大夫验一下这个。”
“姨娘。”桃子掩嘴。
“小心点,别声张。”
“奴婢知道了。”
红姨娘呆呆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若不是那上下起伏的胸口,让人是觉得这肯定是一雕塑。
红姨娘也没有动,只是听得桃子回来的声音,眼眸才微微抬了起来。
桃子跌跌撞撞进了房,脸色苍白的看向红姨娘,“姨娘。”
“大夫怎么说。”
“大夫……大夫,大夫说,姨娘的口脂里有通草。”桃子似是被寒风给吹的,话都说得有些哆嗦了起来。
“通草!那是什么东西……”红姨娘眼眸一下利了起来。
……
明慧听得秋水居除了那个叫桃子的丫头出了一次府没有什么其他的动静,就是红姨娘伤心了两天,也吃了饭,身体慢慢地恢复了过来。
“要不要让人去查查那丫头出府做了什么?”苏嬷嬷低声问道。
“不用。”明慧摇头,说道,“不用看着那边了。”
开始可是听说红姨娘知晓生下个死胎,还是个儿子,激动异常,一口汤都喝不下的,这桃子出去一趟就平静了下来,也能吃能喝了,这红姨娘定是知道了其中的蹊跷了,能吃饭了,想来是有她自己的想法。
自己也就只要等着看就是了。
自二老爷的红姨娘生了一个死胎,范府都很平静,下人也都安安静静的,脸上的神情也哀默了几分,似乎范府的人都因为那出生就夭折的小少爷而伤心。
这红姨娘生了个死胎,还是个小孙子,范老夫人也是很伤心,因此也没有放话发落红姨娘,还难得地说了一句先让红姨娘在秋水居坐月子。
话是这么说,范老夫人身边的秦妈妈却是很清楚老夫人的心思,这老夫人心痛失去了一个好好的孙子呢。
笼在范府上空的忧伤,终于在威远侯夫人带着儿女来做客的那天驱散了开来,众人似乎都觉得这冬日的阳光似也暖和了不少。
因为快到年底了,这冯氏异常忙碌了起来,所以只有于丽珍和马氏两人在垂花门迎了威远侯夫人和崔觐兄妹进去,去了范老夫人的荣安堂。
荣安堂烧了地龙,屋子里烧得暖暖的。
威远侯夫人周氏一进去,朝范老夫人一礼,笑呵呵说道,“老夫人,好久不见。”
“使不得,使不得。”范老夫人忙起身扶住了她,说道,“夫人,你可莫要折杀了老身。”
“老夫人您是长辈,当得起,当得起。”威远侯周氏夫人笑着扶着范老夫人往回走说道,“我这是行的晚辈,老夫人您如此我才是担不起。”
“哈哈哈,夫人说话就是爽朗。”范老夫人哈哈大笑。
“老夫人莫要嫌弃我了才好。”威远侯夫人周氏捏了帕子捂嘴直笑,“老夫人,您老身体可好,我母亲可是经常念叨您呢?”
“好,好,老夫人身体可好?算来,我和老夫人也有两三年没有见了。”范老夫人点头,说道。
“她身体好着呢,就是这天气有些冷,母亲说不然啊她也来叨扰叨扰您。”威远侯夫人周氏笑着回道,扭头看向自己的儿女说道,“还不见过老夫人。”
“见过老夫人。”崔觐,崔秀芝,崔秀云盈盈行了一个礼。
“快起来,快起来。”范老夫人朝崔秀芝两姐妹招了招手,“来,过来。”
“老夫人。”两姐妹走到了范老夫人前面。
“这侯府就是养人。”范老夫人拉起两人的手,赞道,“瞧瞧,水灵灵的跟花一样。”
眼睛看向崔觐,赞道,“世子也是一表人才。”
“老夫人谬赞了,可莫要如此赞他们兄妹,这他们三个哪比得上府上的公子和小姐呢。”威远侯夫人周氏笑容粲然,回道。
“诺,夫人你可是谦虚了。”范老夫人给了三人一人一个见面礼,低头喝了一口茶,吩咐秦妈妈说道,“让人去请了小姐和少爷们过来,就说客人到了。”
“是。”
“老夫人如此客气了,让丫头领了他们三个去小姐和少爷那就是了,这天冷,没得冻着了他们。”威远侯夫人说道。
“没得如此没礼,这也得过来给你请个安。”范老夫人摆手。
不一会,明慧姐妹范瑜兄弟几人相伴相继前后到了。
“祖母。”
“见过侯夫人。”
兄弟姐妹几人一起行了礼。
“莫说,老夫人真真好福气。”威远侯夫人周氏赞道,“儿孙满堂,这姑娘和哥儿一个个都是……。”
“夫人,莫赞了。没得他们尾巴都要翘上了天去了。”范老夫人忙打断说道。
“哈哈。”威远侯夫人周氏哈哈一笑。
于丽珍却是眼睛盯在头上包扎着松口的范瑜身上,惊着站了起来,“瑜儿,你头怎么了?”
走过去抬头抚向他额头的伤口。
范瑜余光狠狠地剐了一眼明慧,却见她低头垂眸一副恬静的样子,范瑜心里气急,瞅着自己母亲憔悴不堪的面容,已经一脸雍容华贵的威远侯夫人周氏。
范瑜只得这口气往肚子里吞,伸手抚了抚头,回道,“不小心碰了到了门。”
“怎得这般不小心。”于丽珍皱眉,很是心疼。这几天儿子说书院功课忙,这曹先生布置的功课也多,每日就只让小厮去了落霞院给自己请安,自己事情也多,也没有多想,不想其实是自己的儿子受伤了,想是怕自己担心,所以才找了借口不让自己知道。
把准备好的礼物让人拿了出来,一个一个给了他们兄妹几个。
“可是有请了大夫?”于丽珍问道。
“只是破了点皮,大夫说没事。”范瑜说道。
“男孩子皮粗肉厚,碰两下没事,你不用太担心。”范老夫人笑着说道,眼眸看向威远侯夫人周氏,“让夫人见笑了。”
“老夫人言重了。”
见老夫人如此,于丽珍也没有再多说什么,退回了座位。
威远侯夫人周氏笑盈盈地一个个发礼物。
“六小姐。”威远侯夫人周氏朝范明玉点了点头。
范明玉嘴角含笑,微微颔首,轻柔唤,“夫人。”
威远侯夫人周氏转头看了一眼于丽珍,望向范老夫人说道,“刚刚老夫人还夸我那两丫头是花儿一般,我看啊,这府里的几位姑娘一站出来,真真是那满园春色都要逊色了啊!”
“夫人,谬赞了。”听得侯府夫人赞誉自己的女儿,于丽珍很是高兴,笑盈盈地说道,“这府里明雅,明婷和明月是在京城母亲跟前长大的,这还能说得过去,六丫头和七丫头就别说了,在乡野小地方长大的,怎能和侯府两位小姐相比。”
“二夫人,你可是谦虚了。”威远侯夫人周氏把手里的礼物给了她,亲切地拍了拍手。“好孩子,这是给你的。”
范明玉脸上飞起一团红晕,羞涩地低下了头,柔柔说道,“多谢夫人厚爱。”
然后屈膝行了一礼,退了回去。
轮到了明慧,这威远侯夫人周氏面上虽是也带着慈爱的笑容拉着明慧的手,眼里的笑却是退了不少。
“明慧郡主,上两回也没仔细看。”威远侯夫人周氏拉着明慧的手,上下打量一番,转头看向范老夫人说道,“今日仔细这么一看,郡主真不愧是龙凤之姿,有乃母芳菲郡主和安阳公主的风范。”
说罢把丫头手里准备的礼物塞到了明慧的手里。
明慧微微蹙眉垂眸,“谢夫人厚礼。”
不喜欢她这种审视的目光,似乎要把自己从上到下审视一遍的感觉,还有就是她说的话,这不是要把自己推到了浪口吗?
龙凤之姿?
也就是说范府其他的小姐便是陪衬了,这龙凤之姿一般都形容的是皇族,这自己虽是有公主外婆,可是当着范老夫人范家其他这么多人的面,独独如此提了这么一句。
真真是很有深意哇。
她应该不是单纯来拜访的吧?明慧不得不抬眸别有深意地瞥了威远侯夫人周氏一眼。
明慧接了礼物,屈膝行了一个礼,转身退到了一旁,无视旁边范明玉飞过来的眼刀子。
“侯夫人,今日可要陪老婆子我打打牌。”给了礼物,范老夫人笑着看向威远侯夫人周氏说道。
“乐意至极。”威远侯夫人咯咯直笑。
范老夫人打发了几个孙女带了崔秀芝崔秀云两位小姐去暖阁玩,又让范缜范瑜兄弟陪着崔觐去说话。
让人拿了叶子牌出来,自己和于丽珍,马氏两个儿媳,威远侯夫人周氏四人一起打牌,说说话。
丫头奉上了热热的茶,瓜果点心,几个女孩儿在暖阁里说笑。
范明玉总是能找到崔氏姐妹的话题,三人凑在一起,偶尔明雅也凑上一句,几人笑得很是开心,
明婷是让丫头拿了棋盘,拉了明慧坐在一旁对弈了起来。
范明玉笑得如花一般绽放,不时把眼光瞟向坐在一旁安静地和明婷下棋的明慧身上,眼眸里不时地闪过一抹亮光。
却见明慧似乎对她的目光是没有一点的感觉,用手支着脑袋,心无旁骛下得很专心。
砰砰急促的脚步声在院子里响了起来,明慧把玩着手里白色的棋子,转头,从微微开启的一点窗棂中见到一抹身影匆匆从远处走近跑来。
似乎是大伯母身边的丫头喜鹊。
明慧微微扬眉,如此匆忙,出了什么事情呢?
喜鹊到了门口,和门口的丫头麦子说了两句。
喜鹊眉头深深地蹙起,额头闪着汗水,脸上的神情甚是焦虑,想了下,跟麦子低头耳语了两句,麦子忙转身进了房间。
不一会,吉祥跟了麦子一起走了出来,问道,“喜鹊,大夫人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吗?”
“吉祥姐姐,这快去看看吧,这红姨娘疯了,手里拿著剪子说要和夫人拼命。”喜鹊急得直跺脚。
“什么!”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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