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七班到二十九班这流内杂号,有一百九十五个将军号,就是故意多设,糊弄人的。”
“你想想,走台阶上高楼,高低不变的前提下,台阶多了,跨步是不是就多了?”
郭元建点点头,王伟又说:“梁国的士族子弟入仕,起家将军号,最低都是十三班,而寒人呢?”
“他们要从底下的流外将军号开始,不断立军功,才能一级级向上爬,要升到流内十三班的将军号,之间隔了一百三十多个台阶。”
“你看,这些人,要立多少次军功,立多大的军功,才能转班转到十三班军号的位置?他们有这个命来博么?”
“这还不算,门第更高的士族子弟,起家的将军号更高,譬如二十三班的宁远将军。”
“宁远将军,这军号怎么这么熟悉?”郭元建喃喃着,王伟提示:“采石守将,宁远将军王质。”
“喔,是他,那个不管采石防务,直接逃跑的废物?”
“对,然而他是琅琊王氏子弟,所以将军号不能低,一上来就是二十三班的军号,如何,武德充沛吧?”
“是,是...”郭元建笑起来,差点笑岔气,“武德充沛,真是武德充沛呀!”
王伟也笑起来,笑容里带着愤世嫉俗,带着不甘。
“萧老翁把军号设置这么多,看上去是鼓励军功,其实就是增加台阶,要断了寒人以军功改变门第的念想,士族一直是士族,寒族,就永远是寒族!”
“哪怕寒人再能打,也得慢慢爬这军号台阶,两百多个台阶,一辈子都爬不到重号将军的位置,别想把门第升上去!”
“门第升不上去,他们的儿子,起家将军号,还得从台阶底部开始,重新爬一遍!”
“那些士族子弟呢?起家军号,最低也能在台阶的中段,哈哈,这就是萧氏的武德,寒人上战场卖命,除非有权贵提携,否则一辈子也别想出头!”
“他们把寒族武人死死压住,压了几十年,将帅凋零,事到如今,能带兵打硬仗的良将没几个,还有脸给萧老翁谥号‘武’?”
王伟说着说着,脸上满是讥讽。
“等你们把李笠带到我面前,我就让他数一数,军号班位,到底有多少层台阶。”
“让他想一想,这一辈子要立多大的军功,立多少次军功,才能爬上去。”
“然后,他儿子,还得重来一遍!”
“为何会如此?因为在萧氏眼中,他这种出身连寒人都算不上的人,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都是贱种,都是被世家高门子弟踩在脚下的草芥!”
“看看,看看萧氏立国四十余载,到现在,有几个良将?没有几个,因为许多将帅种子,已经在走台阶的时候,累死了。”
王伟说着说着,有些激动。
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当官看门第、阀阅,一个人若出身微寒,那么即便此人再有才华,也很难有机会当官。
对此,王伟不服,对于那些占据高位的废物,永远都不服。
凭什么那些废物一般的人,明明没什么才学,既无文韬,也无武略,却靠着家世好,轻轻松松做官,舒舒服服过日子。
朝廷在洛阳时是这样,后来迁到邺城,还是这样,那些世家高门子弟,占据高位、尸位素餐,而许多有才学的寒人,却只能当个吏。
所以出身寒族的王伟不服,只要有机会,就一定要证明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丝毫不比那些世家子弟差。
无论自己的府主是什么人,要做什么事,只要愿意听他的,他就要出谋划策。
南朝的王谢高门,王伟早已闻名,所以,就想等到破城之后,看看这些天生贵种们,匍匐在侯王面前叩拜、一脸谄媚的模样。
而那些出身高贵的名门闺秀,一个个都得给侯王以及将领们做暖床的奴婢。
郭元建听王伟解释梁国的军号制度,大概明白对方要如何劝降李笠。
李笠出身不好,如此拼命表现,大概是想着凭借军功向上爬。
只要王伟让对方意识到,这不过是一场梦,那么,梦醒后的年轻人,会向现实屈服的。
在压制寒人武将的萧氏那里,立功再多,也不过是啃骨头的狗。
而在侯王这里,立功就有赏,功劳越大,奖赏就越多,可以做吃肉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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