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莘的宣告言犹在耳,说这话时,她没有褪下在商场上伪装的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她噙着虚伪的笑意,说得轻轻慢慢,像是一条游蛇,不紧不慢地钻进他的心口,然后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一击毙命。
他苦笑,你看,割舍了的就是一辈子。
这辈子他和慕莘都只能有回忆。
那些年少轻狂的日日夜夜,他都以为,他努力到在华宁乃至世界只手遮天,他可以傲睨万物的时候,什么都会拥有。
可惜到最后,他什么都拥有了,权利、地位、财富、声望……什么都有了,却偏偏得不到他最想要的一个人。
常常他也想,如果当初他没有给过顾翎承诺,没有送慕莘离开自己,那么结局会是怎样?会有那么一天,他光明正大地立在她的身侧,哪怕穿越人潮,也不会放开相扣的十指吗?
笑话,这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如果”。
楼上——
门才被推开,慕莘被一股不可抗拒的蛮力扔在床上,柔软的床垫弹跳之间,仿佛要将她刚入腹不久的水果全震出来,面对林栩突如其来的火气,她莫名其妙,“林栩你干什么?”
连“林总”都不说了?难过到不愿意跟他假装了?
林栩迅速丢了西装外套,扯了扯衬衫领子,旋即朝她扑过来,将她压在身下动弹不得,“郎情妾意,慕莘,这个林太太,你是当真不愿意做是吗?也该,你梦寐以求的,是顾翎的位置吧?”
他的声音低沉却不沙哑,夹着一点点的颤抖,慕莘微微一怔,他鲜少这样生气,可以说他从来没有这样冲她发脾气。
然而他这举动里的意思,她不是未成年的小姑娘,自是看得出来,她一张脸气得青白交错,“林栩,你娶我的时候不知道我心里有人?怎么,现在林总知道丢人了吗?因为丢人要报复我?你说过不会逼我的,希望林总别失信。”
“我是说过不会逼你,但是,慕莘,前提是你搞得清楚你的丈夫是谁,搞得清楚林太太是什么身份。”
慕莘一愣,“我刚刚做了什么失了林总太太身份的事吗?不过就是掉了两滴泪,眼睛进了沙子、读书久了不都会掉眼泪吗?林总何时这样小气?”
林栩黑了脸,“林太太,你可真是好样的,把别人都当傻子,这么好搪塞?”
“就算确实为了他掉眼泪,一个人情感上绝望的时候,不应该有情绪表达吗,你能影响我的理智……等等,”慕莘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可思议,还有些令人发笑,顿了两秒,她恍然,趁他不注意一个用力翻身到他身上,挑衅似的看向他,“别告诉我,林总吃了我跟他的醋?”
“吃了,林太太可否告诉我,有多绝望?怎样的绝望,让一向决绝冷静的林太太当众摘掉了面具?”
他的话难得刻薄,现在她相信林烜如是他的亲闺女了。但是显然,现在不是同他开玩笑的时候。
“林栩,你也奔三的人了,就没有刻骨铭心爱过什么人吗?如果没有,这种绝望的感觉说了你也不懂,爱而不得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啦,”她静静地说着,从他身上爬起来,颓废地摊坐在床边冰冷的地面上,看窗外渐红的晚霞,一股凄凉从心底升起,又有一股烦闷,通通都急需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他对顾翎的愧疚主导了一切,他是个负责任,讲信用的男子汉。”
“你去哪里?”
“找个地方灭火。”他推了推眼镜,扣开衬衫的纽扣。
慕莘忍不住破涕为笑:“听起来真是可怜。”
“禹总是个讲信用的人,身为慕总的丈夫,林某不想落人口实。”他不满地转身离去。
“林总,多谢。”
林栩脚步顿了顿,推开门下楼。
楼下的乐声透过窗户传进慕莘的耳朵里,她依旧靠在床尾,没有半分心思整理自己皱巴巴的小西装,像一尊落魄不堪的雕塑,怔怔地望着窗外的晚霞。
太阳落得差不多了。
她恍惚记得顾翎说过,希望有一天,禹后能在晚霞漫天,她最容易消沉的时候为她戴上晚霞颜色的戒指。
顾翎实现了。
可她也许过一个愿望,希望有一天,禹后能够陪她到山的那边走走。
“我想和你走路,走很远,在前后左右没人时,很快地亲一下你,等天色暗下来后,再亲得久一点。”
一个小小的愿望,卑微地石沉大海。
这种绝望,是赌徒屡战屡败,是酒鬼醉驾致死,是穷人无处求医,是守财奴散尽家财,是母亲弄丢孩子……又其实都不是。
她只有一颗心,一半装着满满当当的过去,还有一半,留给空空荡荡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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