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这些原因,恒公公与太后对少年天子的束缚渐渐宽松,他与朝臣、文士接触的机会越来越多,甚至隐隐有了自己班底的雏形。
按道理来说,至少恒公公应该会警惕这样的动向,但不知为何他完全不关心此事,带着缇骑与下属常年在各州郡里巡视,或者说游山玩水!
太监不得离开都城的规矩,对他来说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在游山玩水的同时,恒公公顺便还做了些事情。
比如监修水利,处理民生,布置军防,惩治官员,欺男霸宝,大肆捞钱……
民怨沸腾谈不上,物议却是难免,直到楚国裴大将军病逝,赵国七路轻骑围攻西大营,一战而成功,这时候整个天下才知道,原来过去的五年时间里,恒公公一直在筹划着这件大事!
是的,这场战争的胜利者是秦国。
秦国皇帝得到了大半个楚国的疆域,但最肥沃的东野与地势最为要害的西大营却落在了赵国的手里。
……
楚国皇宫失火的消息传到西大营时,恒东正在中军帐的地图前,与赵国的将领们商讨,日后若要北进咸阳,西氓山里的旧直道究竟能发挥多大作用。
听到这个消息后,他沉默了会儿,挥手示意众将离开,然后来到帐后的房间里。
“你们的皇帝死了。”他对那名太监与妓~女说道。
那名妓者姑娘有些茫然,不知该说些什么。那名太监则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是个苦命的穷孩子,在皇宫里也很受欺负,如果不是那年有人想烧皇宫时喊了一嗓子,得了皇帝陛下的信任,哪有机会过上这么多年的好日子。
“看样子你们的皇帝很喜欢你们,临死之前还想着给你们谋条活路,送到了我这里。”
恒东看着他们说道:“我本想杀了你们让他失望一下,但你们毕竟是礼物,而我从来没有拒收礼物的习惯。”
整个赵国包括齐国,想给何公公送礼的人难以计数,敢强行给他送礼的人却只有景天一人。
收了礼物不代表要用,对何霑来说处置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打算让下属把这名太监和妓~女送到齐国,再让齐商送至海上,觅一小岛幸福过完此生便是。
他有些不满意的是,既然景天到最后让自己来处置这些事情,往年为何从来不联系自己,而且为何不向赵国投降,偏要降给秦国?
我和你不熟,但我却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你既然如此决定,那必然是有道理的。
带着这样的疑问,恒东回到了赵国都城。
在长街上,车队罕见地得到了民众的夹道欢迎,车旁的缇骑们脸色有些怪异,心想这是怎么了?
开边拓土毫无疑问是最大的功绩,即便是再恨他的人,在这种时刻也只能保持沉默。
恒东没有什么感觉,也不在乎,车窗外传来的欢呼声对他来说与缉事厂里那些官员的惨号声没有什么区别。
他还在想着那件事。
走进御书房,少年皇帝迎了上来,神情真挚说道:“叔父辛苦了。”
恒东忽然说道:“我想明白了。”
皇帝神情微变,强自保持镇定,说道:“叔父想明白了何事。”
何霑没有理他,自顾自说道:“原来是因为那位隐姓埋名的郡主……”
皇帝越发觉得奇怪,却不好再问什么。
恒东收拢心神,来到御书房的书架前,拉开那道帘幕,露出后方那张极大的地图。
看着地图,他沉默了片刻,提笔把赵境的某处做上了标识。
这样的标识在地图上已经有很多,但还有更多的空白处在静静等待着。
“都说这次西大营之役胜在我深谋远虑,不动声色,谁都不知道这是我与先帝十五年前便已经拟好的方略。”
恒东看着少年皇帝说道:“做任何事情都应该谋定而后动,想明白了再做。”
少年皇帝沉默不语,心想既然是先皇的功劳,你又有何资格来教训我?
“也不知道楚皇是真的放火自焚,还是被朝臣害死,又或者是借火而遁。”
恒东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碗茶喝了,接着说道:“但不管他是真死假死,对现在的楚人来说,他就是死了,再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少年皇帝闻言心惊,觉得这番话是在警告自己,不敢继续沉默,说道:“叔父明见。”
恒东转而看向小皇帝,他的眼光不带有丝毫的感情,但却有有很多话藏在眼神当中。
小皇帝自然是无法读懂那里面的含义。
提尕只是感到害怕,不知道这位太监在想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