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忽然说道:“朕确实解决不了先生提出的这些问题,但是朕可以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听到这句话,云栖洒然一笑,长身而起,说道:“陛下邀我来咸阳,原来是想杀我。”
秦皇大笑说道:“先生误会了,朕是想给你一个杀我的机会。”
云栖沉默了很长时间,问道:“陛下为何如此知我?”
秦皇敛了笑容,说道:“因为朕比你自己更清楚你是谁。你们是一些很执着、只相信自己道理的人。能够来到朕的身前,你只有今天这一次机会,或者说服我,或者杀死我,如果错过,你不会原谅你自己。”
云栖没有再说话,右手缓缓握住剑柄。
做为佩饰的长剑,同样可以杀人。
长时间的安静,殿里一片死寂,如墓地般,却不知道稍后会是谁躺在这里。
……
带着淡淡烧漆味道的风从殿外吹了进来,吹动云栖的衣袂。
云栖随之而起,如一朵云向前飘去,长剑已然破鞘而出,被他握在手里。
秦皇站在七十丈外,面无表情,看着这幕画面。
嗡嗡嗡嗡,无数弩弦弹动的声音响起,数不精的弩箭像暴雨一般,占据了大殿里的所有空间。
锋利的箭簇轻易地割破衣衫,却很难刺进他的身体——在极天鼎的幻境里,景天的速度最快,恒东的身法最诡异,那么云栖的身法便最飘渺、就像浑不受力的羽毛,更像真实的云。
但殿里的弩雨实在太过密集,当他来到秦皇身前十余丈时,身上已经插着十余道弩箭,血水狂飙而出。
秦皇依然面无表情,右手一拍皇椅扶手,准备通过地道离开。
当初大殿里的铁板被白青一拳轰穿,他便改变了最后的保命手段。
地道由数丈厚的青石砌成,只要他能够进去,便再没有刺客能够伤到他。
这个时候,他忽然感到殿里的气息发生了某种极微妙的变化。
那是一道淡淡的焦糊味,他很确定绝对不是宫外烧漆的味道。
他神情微变,余光里看到那卷书里迸出了一朵极微小的火花。
那卷书里写着云栖提出的七个问题。
火花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蔓延,变成火焰,最后变成恐怖的爆炸。
轰的一声巨响,皇椅被炸成了碎片,地道入口的机关被毁,秦皇被震退数丈,黑袍尽碎,受了不轻的伤。
云栖落在他身前,一剑刺出。
啪啪啪啪,无数声气浪的碰撞声响起,烟尘乱舞,遮蔽了殿里的视线。
秦皇的脸上与身上到处都是裂口,就像破了的酒囊般,不停地流着血。
云栖再也无法站稳,跌坐在地。
秦皇用来对付他的弩箭都是特制的,淬了剧毒,掺了秘银后锋锐足以破甲,便是修行强者也无法承受。
数十名秦军强者涌入殿里,一部分拦在秦皇身前,一部分便向云栖杀去,准备将他乱刀分尸。
“停!”
秦皇厉声喊道。他暴怒至极,推开秦军强者们,来到云栖的身前,就像是准备噬人的猛虎。
云栖没有理会他,低头不停地咳血。
看着这幕画面,秦皇忽然平静下来,有些疲惫地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云栖被十余枝弩箭穿胸,又与秦皇硬拼了一记,不要说再战之力,站都无法站起。
秦军强者们当然不放心,但没有谁敢违抗陛下的旨意,慢慢退出殿去。
大殿再次变得一片死寂,如真的墓场。
秦皇盯着云栖的眼睛,问道:“那卷书里是什么?”
云栖说道:“是符。”
秦皇震惊说道:“你不是什么都忘了吗!为什么还会写符?”
云栖怔了怔,忽然笑了起来,说道:“原来我以前就会啊。”
……
这个符道可算是一斋先生的绝学,苏道之又怎么会不知哪?
极天鼎的世界没有符,如果云栖没有来到这里,或者再过数万年,也不会有符道出现。
他忘了所有的前尘往事,忘了自己就是苏道之,自然也忘了在一斋里所学,然而在读书、修行的过程里,他居然自行创出了符道。
所谓大道,可以是殊途同归,也可以是镜成万象,其间玄妙,着实令人感叹。
放在现实世界里,云栖便等于是真正的开宗立派,即便不能飞升成仙,也必然立地成圣。
当然,他可能是受到了道心深处的前世影响,才能在这里创出符道,但依然可以称得上惊世骇俗。
看着血泊里的书生,秦皇忽然觉得就算自己成为天下共主,似乎也没有太多意思。
云栖先生忘记了自己是苏道之,但却仍然不失修道的本心,可是自己哪?
自己只为了目的,是不是也忘了自己原本是一个修道之人哪?秦皇顾寒军这时不免陷入到这种思绪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