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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戏师从他大大宽宽的袖子里取出一把虚空结晶的珠串,他挑选了一颗圆润的珠子,用一指头长的小刀把绳割断,把选中的珠子取出来。
他冲边宁笑了笑,有些委婉,“这都是,我自己养的,我有几盆兰花,就委托了它们产籽。用这珠子做核,偶像就显得有神气。”
边宁大点其头,“今天,我也试着做了一些结晶,说来,我也是要做机器人偶的。”
“那你还说是学生,原来是同行吗?”偶戏师又笑,他的笑像是职业习惯,但奇就奇在他总是能笑得很真诚,似乎是天生爱笑的人一样。
边宁问他,“平时生活很困难吗?”
“哪能说这些话呢。如何不是活着?你莫看我以偶戏为业,便是高门大户的公子小姐,想要图个鲜亮,也要重金厚礼来请我哩。”
边宁悄悄在偶戏师耳边问,“你是不是杀过人?”
他猛得颤抖了一下,瑟缩脖颈,“你,你可不要随处去说。”
边宁点点头,“放心,没人知道的。”
“那,那好极了,对你说,总比对别人说好。”偶戏师放松下来,“我对你说,你也不要对你认识的人说,这是我们的秘密。”
“我们的秘密?”
偶戏师犹豫了一下,“对,我们,你和我,其他的我们,你也不要告诉他们。”
边宁只觉得神奇,原来语言是这么厉害的东西,你,我,我们,他们,这里边宁是边宁,偶戏师是偶戏师,偶戏师是边宁,也是沙弥,但终究是各自语境里的主体。
这里偶戏师把自己和边宁单独划分为我们,其余的平行世界的自己,就都是他们。
边宁喜欢这种体验,好极了,虽然无数世界存在无数个边宁,但就是因为这些微小的不同,让学生是学生,沙弥是沙弥,让学生和沙弥是一个我们,让学生和偶戏师是一个我们。就像是互相抱团的细胞簇。
偶戏师一边用小刀雕刻木块,一边细声细气地讲述。
“在戏台上,可不是这样小小的木偶,我们的师父教我们,用石条、木片、竹弓、兽筋攒成人高的骨架,再用纸浆、陶泥作肉,穿衣上妆,姿态俨然。我们偶戏师便躲在台子下,用小棍支着绳去抖它,一颦一笑,在力道轻重之间。”
“一定很有意思吧?”
“那是自然的。”偶戏师笑了笑,“我是班子里最好的徒弟,不过,现在我是四处浪迹,到了一处地方,就留下来演几场偶戏,赚些盘缠后就继续上路。”
边宁说,“我们那里用金铁做骨骼筋腱,用电力当能源,然后用脑电波控制。”
偶戏师露出笑容,他没听懂,但也赞叹,“好生奇妙。”
边宁抬头,从山神庙破烂的屋顶望过去,天上有微雪停滞着,在一片灰黑的天空上,隐约漂浮着数百具利维坦的尸体。
偶戏师手上的木块已经被拆解成了几个小件,他手指纤长有力,就像是织网的蛛腿,将黑紫色的虚空结晶球嵌入人偶的躯干,随即开始组装,“人在江湖,总是要遇到一些不平事,你总不能就这样任由着他们。
“路边的饥馑乞丐,尚有恶徒抢食,孤寡流落街头,冻毙风雪下。那朱门之内,灯火通明,哪一盏灯不是用人命点起来的?豪强世家,贪官污吏,层层盘剥,敲骨吸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如何就能眼睁睁看着?谁的心不是肉做的?我便把那走狗,那恶绅,那狗官的心肝肺拔出来,塞入人偶里,你看,便是石雕木偶也有一颗红彤彤的肉心!”
从神庙深处的阴影里走出来十多具人偶,栩栩如生,一个个穿着戏服,画着脸谱,仿佛灿烂的戏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