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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歌缓缓地睁开眼睛,焦距缓缓凝聚,朦胧的视线逐渐得清晰入眸,望见的却是落花缤纷的至美场面。她抬起眼帘,才察觉到如今正置身在一片空阔的旷野之中。而她却不知何时醉了过去,环视两周,才意识到自己正倚靠在一棵挺拔的树下。
云歌微微皱了皱眉心,没有缓过神来,脑中仍旧混沌之际,显然先前是真的喝得有些多了,以至于如今脑子还有些晕晕沉沉的。
看来的确是她太过小瞧了那酒,景慕轩说那酒后劲十足,当真不是只是说说而已。第五杯酒下肚的时候,她的眼前已然有些晃花了。待到第六杯酒入喉,不知怎么她便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紧接着便没了意识。
云歌拧了拧眉,向四周望去,入目所见,望及的场景却是繁花迎风而飞,白絮随之飘舞。
夜色静谧,晚风徐徐拂来一阵香气。她缓缓地坐起身来,入目所见却是一片花的海洋,微风徐徐吹过,紫色的花丛徐徐摇曳,泛起细细的浪纹,犹如紫波徜徉,月色朦胧,皓白的月光映拂在花海之上,仿佛置身在花的天地之间,好久就连天边的月光都蒙上了一层紫光幽潋的薄纱。
花海,是真正的花海,向远处望去,花海与天相连一般,仿佛没有尽头,远远的通向地平线。此时,景色正浓,月光流泻在花海,花海映衬着夜空,犹如是一副美不胜收的画卷。
这一刻,眼前唯美的一景,饶是她都不禁窒息了住,似梦般恍若人间仙境,却又那般真实不像是在梦里,眼前的一花一草,甚至伸手便能触及。
云歌不禁感叹了一声,好美,当真是好美!即便是前后连着活了两世,她都不曾见过这么美的景色。然而待她反应过来之际,却不禁又有些愣了住。
这里是哪里?她还犹然记得先前一刻,她还坐在九曲湖的湖心小亭,与容卿纳兰宇一行人畅饮,只是似乎她喝得有些多了,竟有些醉得不省人事,醒过来时,睁开眼睛便发现她置身于这片花海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她愣神之际,一旁传来清幽低雅的声音。
“醒了?”
云歌一怔,有些被这静谧之中蓦然响起的男子声线惊了一惊,猛然转过头,却见容卿正静坐在距离她足足一丈之远的树下,向她看了过来。
月光映衬下,那张俊美的面容愈发妖冶的轮廓,一双凤眸定定地看着她,唇角浅浅勾勒,却不知是笑非笑。只是美人到底是美人,即便是连坐的姿态都是那般优雅万千,一身红衣趁着白净的面容,愈发显得风姿卓越。
妖孽啊妖孽!一个男人,却生了一张比女人还要美艳的脸,简直是天理难容啊天理难容!
云歌见他坐得离她那么远,不禁笑道:“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我也又不是老虎,搞得离我近些我就会扑过去吃了你似的!”
容卿淡淡地道:“若是与你坐太近了,怕你醒过来,还以为我对你怎么了。”
“不会!”云歌冷冷一哼道,“你看我像是那种没脑子的女人?”
“倒也是!”容卿缓缓地点了点头,却又道,“不过你的身上一身酒气,我自然要离你远一些,免得被熏着。”
云歌一怔,随即抬起衣袖来连连嗅了半天,皱了皱眉头,随即抬起头来狐疑地看向了他。“有那么夸张?我闻着酒气不重啊!”
容卿眉心微拢,显然有些嫌弃。“你自己身上的酒气,你自然闻不见。”
“哼!”云歌不以为然地放下手臂,冷眼一瞥他,没好气地呛道,“你方才不也喝了酒了?难道你身上没有酒气?”
“有,我也闻不见。”容卿道,说的话却让云歌胸口又是一阵气血翻涌。
云歌一噎,索性也不同他理论。沉默半晌过后,蓦地又问道,“这里是哪里?我们怎么在这儿?”
“这里没有名字。”容卿顿了顿,又道,“是我带你来的。”
“哦……没有名字?”云歌怔了怔,又环视了一眼四周。这般诗情画意的美景,却没有个应景的名字,当真是有些可惜了。她挑了挑眉,又一脸古怪地问道:“那你为何带我来这里?”
容卿漫声道:“我见你醉了,原本想将你送回相府,你却不想回去,我便带你来了这里,打算等你酒醒了再谈。”
“哦!”云歌蓦然站起了身来,舒络了一下筋骨,靠坐在树干有些久了,以至于浑身都僵了住,一动弹,筋骨顿时一阵舒畅。她惬意地低叹一声,转过身看向了他问道,“这里的景致倒是不错!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京华城还有这么美丽的地方?”
容卿看了她一眼道:“这里已经不算是京华城之内了。”
云歌一阵困惑,问他道:“那这儿离京城有多远?”
“马车大约一个时辰,便到了。”容卿又道。
云歌咦了一声,又张望了一眼四周。如今山野寂静,她稍稍发声,便能荡起一阵回响。“如今就我们两个人吗?”
“嗯!”
“红玉跟绝影呢?”云歌顿时想了起来。
容卿回道:“我让他们先回去了,我知你会担心,便让疾风暗中跟着了。”
“有绝影在,还需要疾风暗中保护做什么?绝影身手相当,自然是能够保护好红玉的!”云歌道。
“嗯。也是。”
“那景慕轩跟那个荣王爷呢?其他人呢?都回去了?”云歌好奇道。
“嗯!都回去了!”容卿面色平静,蓦然挑了挑眉,反问道,“怎么,你还想留他们?”
云歌轻哼一声,眸光冷冷地道:“谁想留那两个话痨?有他们两个人在,喝酒都觉着无趣!”
容卿不动声色,语气是一贯的轻缓冷悠。“即便你想留着,他们也未必会留下。眼下宫里出了事儿,他们自然是要赶着回去作交待。”
“哦?宫里出了事?出了什么事?说来听听!”云歌饶有兴味地在他身侧坐下,好奇道。
容卿眸光幽深,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清沉地开口:“自然是因为凝玉公主的事。她出宫游兴,却不想在集市上与人闹了冲突,和人大打出手,被人打伤了,于是便被急急地送回了宫。她是纳兰宇带出来的,她出了什么差池,纳兰宇自然要担着。不然,萧皇后那边不好交代。”
云歌一怔,显然没想到是因为这件事,况且,什么叫纳兰玉“被人打伤”,她根本就每对她动过手吧?
就听容卿又道:“景芙蓉也受了伤,不过比起纳兰玉来伤得倒也不算重,不过却也不轻,脸上生生得挨了几巴掌,肿了半边脸。也由着人送回了睿亲王府,瑾世子自然要赶回王府去处理这件事。”
云歌扬了扬眉,小嘴儿不禁微微努起。容卿平静地望向了她,嘴角微勾。“你不用在我面前装无辜,我知道这件祸事是你闯的。”
云歌立即不满道:“什么叫这是我闯的祸?又不是我无端端的闲着没事挑起的事端!分明是她们不对,关我什么事?”
“不关你的事?”容卿眯了眯眼,尾音幽长。
“哪里关我的事了?”提起纳兰玉,云歌就不禁来了气。她一向自傲惯了,性子倔强,从不会看谁的脸色。况且,这件事论是非对错,纳兰玉本就先错在前。想到这里,云歌愈发觉得这个刁蛮的公主可恶至极,“那只花灯明明是我先看上的,她偏偏要来跟我争,我凭什么让给她?就凭她是公主?”
容卿淡淡道:“那你缘何同她动手?公主尚且年幼,她虽无知,性子骄纵,心肠却并不多坏。她那么小,你却出那么重的手,若是伤了性命……”
云歌没好声地打断了她的话。“是她先无理取闹!难不成就因为她是公主,凡是我都要委屈将就?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在西凉,纳兰皇室便是最大的王法。”容卿轻笑,“你同一个公主讲王法?”
“纳兰氏难不成就因为出身皇族,还能了不起到只手遮天?!”云歌不禁有些恼火,眼中难掩轻蔑。
她向来却瞧不得这些仗着有个牛掰的爹妈就无法无天的二世祖,以为有权有势又钱就能主宰整个天下了。可天下何其之大,所到之处,并非全都姓纳兰氏的!顿了顿,她又冷笑道,“况且我出手自有分寸,她顶多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的,要她性命还不至于!”
她出手向来最有分寸,虽然那两个暗卫是她故意对着纳兰玉的方向击掌过去的,不过以她对力道的掌控,这个纳兰玉最多在床上躺上半个月,便又能下地活蹦乱跳了。
“即便是无理取闹,你也不该动手。你可莫要忘了,纳兰玉再不济也是个公主,从小养尊处优,向来被娇惯惯了,不懂世故,你又何必跟她一般见识?景芙蓉倒也罢了,没想到纳兰玉倒也叫你给得罪了。得罪便得罪了罢,偏偏还下手那么狠,即便是想要替你掩盖,也无济于事了。简直胡闹。”容卿淡淡地说着,口吻却云淡风轻,若是细细一听,反倒能听出一股宠溺的味儿来。
“胡闹?我哪里胡闹了?”云歌却没听出他话中纵容的意味,还以为他这是在出言教训她,不禁有些没好气地呛道,“况且我哪里跟她动手了?你根本就不知当时发生了什么情况!分明是她不分青红皂白,命令暗卫要伤我!我不过处于防卫还了手,这叫正当防卫!”
“我当时不在,自然不知事情经过,那你告诉我当时发生了什么?”容卿温声道。
云歌却毫不领情,撇过小脸看也不再看他一眼,冷冷地道。“呵!说给你也白说!反正不是我先动的手!而且,这也不关你的事吧?和容府没干系,你也无须操神费心。”
容卿闻言,清冷的眸光却是沉了沉,眉间也难掩阴云遮拢。然而不过须臾间,他又恢复了一贯寡淡的神色,淡淡地开口:“自然是和我无关系的。这事儿若是传到皇上耳中,那事情可不就是那么简单了。”
云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以为然地道:“传到皇上耳中那又如何?身为一国之君,理应明白事理。即便是天子犯法,也该与庶民同罪,万不能偏袒了谁!所以我信他会秉公处理这件事!”
容卿剑眉微挑,却摇了摇头叹道:“话是这般说,可如今后宫之中,却是由不得皇上作主了。”
“什么意思?”云歌不解。
容卿缓缓道:“如今皇上抱病卧榻,根本不理朝政与后宫琐事。在朝野之上,太后垂帘监国,朝堂之上的实权却是瓜分在几大氏族手间。慕容家,白家,四大家族以及太子与四王党派的势力,而皇上不过是占着龙椅,坐拥皇位,却没有实打实的皇权,即便是兵符都握在白家手中。”
话音刚落,容卿又抬起眼帘看向了她,淡淡地道:“而在这后宫之中,便属萧皇后的权利最大,掌得凤印,执权后宫,除去太后之外,便属她说话最有力度。而萧皇后是纳兰玉的母妃,如今纳兰玉在宫外受了欺凌,这无非是在变相的亵渎她的地位与一国之母的颜面!若是让她查清楚是你,必不会轻饶了你。”
“这是什么皇帝啊!让太后皇后两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在朝堂上还没有说话的分量,这分明就是一个傀儡嘛!没想到这个皇帝这么没用!”云歌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这话以后不准再说了。”容卿语气渐冷,犹如镀上冰霜,幽幽道,“当着我的面倒也罢了,若是让别人听了去,只怕慕容家一家都要背上叛国的罪名。”
“这么夸张?”云歌惊疑。
容卿幽然接道:“何止这些?若是处理不好,只怕慕容一氏是要被株连九族的。”
云歌道:“那倒未必吧!慕容家地位尊崇,在朝野之上权高位重,掌权半世,未必轻易能推翻。”
“你可知晓功高震主这么一说?”容卿冷不丁问了一句。
云歌蓦地沉默了下去。
容卿缓缓道:“就是因为慕容家地位尊崇,权高位重,势力太过壮大,这才让纳兰皇室根本容不得慕容家的存在。而如今慕容家早在风口浪尖之上,即便是一个小小的错处,都能让慕容家身陷泥潭沼泽。”
云歌皱了皱眉,顿觉头大。怎么如今风轻雅月的,却偏偏要谈这些国家大事。难得她想要闲适地过上一天,没有勾心斗角,没有阴谋算计,只想这样简简单单地喝喝酒,寻寻乐子,却总谈些毁她心情的话题。她得罪了纳兰玉又如何?她既然出手了,便在事前想清了后果,也不会后悔。倘若萧皇后真有强扣她罪名的本事,那么大可放马过来!况且,慕容相府怎么样,跟她也没有关系。
“总说这些做什么?反正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做的,我不回狡辩一句。不是我做的,即便是刀子架我脖子上要我担着,我也不会承下。”
容卿轻轻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云歌冷哼了一声。“忍什么忍?我又没有谋,又为何要忍?我又不是忍者神龟!”
“忍者神龟?”对于云歌冷不丁地蹦出的陌生词汇,容卿愣了一愣。
“呃……总之就是形容一种很窝囊的人,大事小事,便是一个字忍到底。”云歌大致地解释了一下。
“呵。”
云歌叹息了一声,紧接着便展臂躺在了地上,喃喃了一句:“哎,真扫兴!今日喝酒我还没喝的尽兴呢!倒没想到那酒当真是后劲十足,以至于没几杯便醉了。”
容卿低头看向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笑道:“你喝了六杯,还都喝得那么急,不醉才怪。”
这个丫头的酒量,只怕是能和白弈将军旗鼓相当了!
云歌咂了咂舌,显然仍旧对古井贡的滋味意犹未尽,闭上眼睛回味良久,无不苦涩地道:“这么好的酒,却偏偏那么珍贵,一滴都要以金子来衡量!这喝的等同于是金子嘛!”
容卿却道:“凡是物以稀为贵。再好的酒若是寻常便能喝到,那倒也不值为提了。”
云歌听了,倒觉得他说的这句话也无不道理,点了点头赞同道:“说得倒也是!再好的东西若是平常了,那倒也不稀奇了!”
说着,她不禁抚向了肚子,轻抚片刻,无不叹息。今晚上她都没吃多少东西,在湖心小亭就光顾着喝酒了,以至于如今腹内空空,都觉得有些饿了。
“哎!不提了不提了!又没有好吃的,又没有好喝的,肚子饿得慌。再说时辰怕是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说着,她正要起身,容卿却忽然伸过手来,按住了她的肩膀,紧接着冰冷的掌心便覆上了她温热的手背,力道不轻不重,既不弄疼了她的手腕,却也暗中以内力压制,不让她乱动分毫。
云歌暗暗一惊,面色一冷。“你做什么?”
“这会儿便要走了?”容卿眸光略透出沉寂与失落,然而轻轻一眨眼一瞬,云歌便又见他眼中恢复了以往的清冷之色,仿佛方才望见的那份孤寂不过是一刹的幻觉,“我晚些再送你回去吧,我想在这儿多坐一会儿。”
云歌淡淡道:“那你坐着,我自己回去。”
容卿摇了摇头,口吻不容置疑。“还是我送你回去吧!你又不认识回去的路,若是有个万一,我不好对丞相交代。”
一提到慕容诚,云歌便是冷冷一声,不屑道:“这有什么不好交代的!反正他只当是没我这个女儿,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只怕正合他的心意!”
容卿愣了愣,一想起慕容相府对于慕容云歌的所作所为,眼中便浮起丝丝冰寒之气。然而转瞬间,他眼中又平静了下来,淡淡开口:“即便不考虑丞相,然而你若出了什么事,瑜王府也不会放过我。”
“你管瑜王府做什么?我现在还没嫁进瑜王府呢!”云歌不以为然地道,“再说我如今有些困了”
“歌儿……”他蓦然开了口,声线沙哑。
云歌一怔,视线便落在他脸上定了住,不知缘何便失了语。
“陪着我再坐会儿吧。”顿了顿,容卿凤眸清浅地弯了弯,眸光柔和轻许,“一会儿便好。”
一声“歌儿”,令她根本毫无防备,一下子怔忡了住,久久不曾有些许反应。这温柔的一声“歌儿”,似乎戳中了她心中最柔软的一处,以至于云歌整个人都愣了住,没有缓过神。
不知为何,同样的两个字,太子辰也这般唤过她,却令她满心厌恶。而不同与太子,这两个字从容卿口中唤出,却令人根本毫无心防抵御。而这个男子便是有这般的魅力,他的面容与声音似乎都具有不凡的蛊惑,仅仅一个眼神,一个唤名,便不经意间令人迷失了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