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时候不早,即便你们还想留我下来喝酒,也大可免了。”凤倾说着,足尖点地,身子轻然跃起,如风一般跃上了围墙,长身而立。他缓缓转过身来,望向云歌,凤眸中浮起难能可贵的柔情。“慕容云歌,……嗯,这名字真是好听,你这丫头倒也可爱。以后,倘若再见,我唤你‘歌儿’可好?”
云歌死死地盯住了他,抿唇不语。
“歌儿,我似乎有点儿喜欢你了。”说罢,凤倾高挑而优美的身形鬼魅一闪,漆黑的魅影便消失在了如墨般浓郁的夜色之中。
云歌凤眸狭眯,薄唇喃喃地逸出两个字来:……凤倾?
不知为何,他分明是个男子,然而身上的气质,却让她想起了这个名字。云歌微微蹙眉,却心念重重。
她……中了阴阳咒?
……翌日一早,梦芝来传消息,绝影已经醒了过来。云歌听了,心中自然高兴,洗漱过后便赶去了绝影病居的屋子探望。
方才跨进屋子,便见绝影靠坐在床头,面色苍白,还显得十分虚弱,甚至连手都不能自如的抬起。如今绝影还不能正常进食,因此只能吃一些流食,因此红玉特意熬了粥,坐在床畔小心翼翼地喂送着。见到云歌走来,立忙放下了手中的碗,走上前福了福身道:“小姐,您来看绝影哥哥吗?”
云歌随意地摆了摆手,望向了里屋,询问道:“他怎么样了?身子好些了么?”
红玉点了点头,在一边解释道:“昨晚上的时候,绝影哥哥发起了烧,高热不断,反反复复,醒来了几回,却有些意识不清,一直在说梦话,却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大抵是……是因为还没痊愈吧!今日凌晨才清醒过来……”
绝影一见到云歌,面色一变,“小姐……”他身子动了动,见到云歌,他立即就想下床行礼,却被云歌及时制止。
“你现在是病人,就不要乱动了,乖乖在床上躺着吧!”
绝影蹙眉:“小姐来看绝影,绝影心中着实不安……”
“怎么了?”
他抬起头来,面色惨白,愧疚地望着她道:“听红玉说,绝影本是无救的!只是小姐不愿意放弃……为了照顾我几天几夜未合眼,甚至不惜放下身段去求公良策……”
“那些都过去了!”云歌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以后别提这些。你既然以性命护我,我自然要倾尽所能救好你。”
绝影摇摇头道:“绝影是小姐的暗卫,保护小姐自是理所应当!然而绝影却是区区一介奴才,如何能让小姐如此操劳费神呢?绝影心中自然是过意不去!”
云歌声音骤然冷下,命令道:“你既然是我的暗卫,那么便要听我这个主子的话!我命令你,以后这些话不许再提。眼下你就只要想着该如何好好养伤,其他的无需你费心了!你伤好了,还在我身边,听清楚了么?”
她听似严苛的命令,却是字字流露出对他的关怀,一种被信任着的感觉油然而生!武者,以忠为骨,以忠诚为信念!而能够得到主子的信任与器重,是武者的骄傲!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油然升起!这一刻,绝影心中暗暗发誓,他要好好磨练武艺,以后,不准任何人伤害到小姐丝毫!
“是!小姐,绝影明白了!”
屋子里的氛围正是凝重的时候,门外一个婢女神色紧张地跑了进来,一时匆忙,竟也忘了行礼节。红玉守在门外,见她这般没分寸随即便跟着进来,皱着眉对她训斥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竟也忘了礼数!相府向来规矩森严,你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小丫头闻言,暗暗一惊,慌忙向云歌行了行礼,紧接着忙对云歌说道:“小姐!相府来了皇宫的人,说是让七小姐去正厅接旨哪!”
红玉诧异地瞪眸:“接旨?!”
坐在床前的云歌背脊一直,眉心微微浮上一抹清霜,转过头看向了她,面色古怪地张了张口:“接旨……?”
绝影低着头喝药,闻言眉宇轻皱,抬眸就见云歌的脸色不大好看。
碧珠重重地点头道:“嗯!是的!宫里头来的公公已经来了,听说来的人是皇上身边最得势的海清公公,可是好大的阵势呢!老爷夫人与几房夫人也都向着主厅赶过去了!夫人让奴婢来与您通传一声,说是让您也好生打扮得体面些,梳理一番前去正厅接旨呢!”
红玉面色一愕,向碧珠看去一眼,心下古怪至极。怎么突然而然的,这皇宫里就传来了圣旨?还是要小姐去接旨,莫非……
云歌愣愣地坐在椅子上,身姿不动,那一日太子上府,她便明白这赐婚的圣旨迟早会来,然而却丝毫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红玉的脸色蓦然变得有些难看,抬起头对上了云歌愈渐阴沉的目光,心下隐隐得猜测到了什么,也一下猜到了大抵是什么旨意,脸色微微一变。
云歌脸上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眼底一片漠然之色,却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碧珠见此,更是着急不已,小声地道:“小姐,您……?”
“你先去,我随后就来。”云歌淡淡道。
碧珠却有迟疑,却也不敢多作声,转身便推出了房间。
“小姐,这……这下您说该怎么办?”
云歌恍若未闻,自斟了一杯茶,徐徐喝了几口。红玉心中更急,却见她喝完茶豁然起身,不由得一惊,连忙跟了上去,随在了她的身后。云歌转过身见她跟着她出了屋子,没好气地道:“你跟过来作甚么?回去,留在那儿好好照顾绝影。”
“那小姐……您这是打算……?”红玉诧异地道。
云歌走了几步回过身来,望着她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随即勾唇一笑道:“不是让我去接旨吗?不然我还能去干什么?”
红玉愣了愣,她还以为小姐打算躲着不接旨呢,亦或者是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呢。她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于是又婉声提醒道:“小姐,您既然是去接旨,可您也不能这样就去啊?快回房间让奴婢为您打扮一番!若不然可是会……”
“会怎样?”云歌烦闷地挥挥手,面无表情地道:“只不过是接个旨,用不着打扮得这么隆重。”
“这怎么行?”红玉伸手就拽住了她的衣袖,说道,“接旨如面圣,更何况来的人可是海清公公!听说海清公公对礼数要求极为苛刻,您这么随意的打扮也着实有失体面,若是他有心传到了皇上的耳中,又难免会对你有偏见……”
云歌一撇唇,脸色有些不耐,对着她毫不客气地冷冷道:“你真是比我娘亲还要啰嗦了。”
红玉有些委屈地道:“小姐,奴婢还不是为了您着想。”
皇上金口玉言,驷马难追,圣旨一下,便再无收回去的理,只怕小姐是无法接受,担心她从而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尽管她不喜太子为人,也不满他对小姐那般无情,那一日在太子府发生的种种对于她而言更是噩梦般,然而毕竟是皇帝下达的旨意,不得违抗,倘若违抗,那可是抗旨之罪。
如今小姐已然立于风口浪尖之上,倘若再发生什么事,定是没什么好果。
“既然是为了我着想,那就乖乖地回屋里去,圣旨一事,我自有分寸!”云歌面无表情地道。
红玉闻言,脸上仍旧显得有些犹豫,迟疑片刻,却也知不能再多说些什么,这才低着头走到她面前好生地为她理了理衣襟。
倘若是以前的小姐,她倒是不会太担心,毕竟小姐对太子殿下的情分摆在那儿。然而这几天就她对小姐的性子的了解与揣摩,她深谙以小姐如今的脾性,是断然不会这么乖乖地接旨的!她也知道小姐是极不愿意嫁给太子殿下的,又怎么会对皇帝的旨意逆来顺受?
红玉有些担心不已,心中隐隐地就怕小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可她这做奴才的终归不能说得上话。
她不由得担心道:“小姐,你可不要做傻事啊。”
云歌叹息一声,“你这小丫头,倒真会胡思乱想。我能做什么傻事?”说罢,便推了推她的肩膀,“去吧,好生照看他,除了你我还真放心不下别人。”
“嗯,好!”红玉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屋子。
云歌转过身,脸上的笑意随即褪了去,理了理袖口,步履轻缓地向主厅走去。
相府主厅,手拿着景元帝拟的圣旨,苏海清昂首挺胸,领着好大阵势站在了相府大门口。
慕容诚与容婉君得知皇宫传来圣旨,来不及多想,便匆忙得梳理了一番,就连忙赶到了大门口。
苏海清是景元帝身边最得宠的红人,平时架子摆得高高在上,可纵然如此,饶是他见到慕容诚,都不得不拉低脸面。
慕容诚笑容可掬地迎了上前道:“海清公公,呵呵!本阁有失远迎,多有怠慢,还望公公海涵!”
苏海清笑呵呵地道:“丞相大人说哪里的话?咱家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前来宣读圣旨,大人可别太过见外了!”
慕容诚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他手中精致的玉轴圣旨,尽管心下已是猜测得八九不离十,却还是试探着问道:“圣旨?公公可知这圣旨是何旨意?”
“这……哎呀!丞相大人,这皇上的旨意,又岂是咱家这等粗人能看的?不过想必这皇上是何意思,丞相心中定是心知肚明的!咱家可是要提前道喜了呀!”苏海清笑眯眯地说着,随即又问道,“咦?大人,这慕容七小姐呢?咱家怎么没见她的人儿呢?”
慕容诚脸上虚笑道:“不急不急,公公先进府喝盏茶罢!”
说罢,他微微侧身,便与容婉君一同将苏海清恭恭敬敬地给迎进了相府。
宫里头传了圣旨,相府里所有的人自然是要出来迎接的。
得闻宫里传来了一品圣旨,这相府上上下下都震惊不已,后院更是掀开了锅,几房夫人与小姐都齐齐地聚集在主厅门口,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显然是为此事大吃一惊!
据皇宫里传来的小道消息,皇上不但允了慕容云歌好多贵重的赏赐,甚至还亲口应允了太子纳兰辰的请婚,并亲自做主将这七小姐赐给了他,回过头一夜之间,这消息就在后宫里头一传十十传百得传了个遍,闹得可谓是沸沸扬扬!想那圣旨,定然是关于赐婚一事的罢!
众人不禁惊愕不已,这其中最为吃惊得莫过于王氏与慕容菡了,对于慕容云歌得赏一事颇感惊诧,更是对太子亲口请旨赐婚一事百思不得其解!
慕容菡最是不解,最是气急,她真真不明白,这个慕容云歌究竟有什么好?以至于落得如此太子还惦念不忘,甚至是亲自请求皇上赐婚,难道这慕容云歌不仅性情大变,还连同会了巫术,莫不成是真的中了邪了?
要说这一年可真是不算太平,先前慕容云歌出嫁半路遭遇劫持了不说,第二日太子怒然退婚一时传遍京城,紧跟着慕容云歌的性情就大变,简直变了个人似的,这本就是大奇事儿,却没想到更奇得还在后头。
慕容云歌不贞不洁之名早已在京城闹腾得满城风雨,甚至在有心人的煽动之下越闹越凶,结果又是一夜之间,这场风波竟是被人暗中操控,活生生得平息了下去。如今城里大街小巷,无论是谁,都对这件事全都闭口不提,活见鬼了。
但是聪明点的人,怎么会猜不到这定是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想必是这西凉皇室与这太子府定是想要息事宁人,平息这段风波,否则于谁都是不利的。
紧跟着,便从驯兽大典上传来了太子纳兰辰亲口请婚一事,这事儿可是愈发闹腾了。
这件事传来,任是谁都觉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更有甚者是认为这太子殿下定是脑袋发昏了!这慕容云歌的名节如此败坏,臭不可闻,他竟然又要将她重新迎娶,还是以太子妃的正名风风光光嫁入太子府,这能不叫人匪夷所思么?
更何况,这退婚的是他,请旨赐婚的也是他,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玄机奥妙,实在叫人琢磨不透!
慕容诚脸色笑容虽摆得客客气气的,可这心里却不是没在打鼓。今日一早从早朝退下之后,便等来了皇帝的这一旨赐婚,他暗暗觉得蹊跷,心中顿觉这其中很生古怪。如今皇上虽身子好了些,开始料理朝政,可大半朝权还落在太后手中,而后宫的权利由萧皇后一人掌控,这道圣旨其中必然有古怪。
自从那一日太子亲自登门上府请婚之后,他便觉得这事有点儿不对头。这女子失节可是大事,尤其是对于出身皇室的贵统来说,更是奇耻大辱,太子退婚一事固然做得无情无义,不留情面,换一种角度而言却也是在情理之中。
然而没过两天,这太子就这般诚心诚意地上门请婚,态度转了个三百六十度,做这般自打门面的举动,慕容诚反倒觉得有些怀疑了。
容婉君虽然对此事是报以乐见其成的态度,但她毕竟是妇道人家,到底是没什么远见,自然不会想得那么长远那么深,然而慕容诚却是不一样的。他是朝野上拿捏了半辈子朝权的相国大臣,自然不会觉得这事寻常。
暗中寻思了几天,他开始怀疑是这太子叵测不轨的居心。如今皇室之中,表面上风平浪静,可实则背地里却是风起云涌,储君之位人人垂涎。纵然如今纳兰辰稳坐太子之位,然而却没有任何人敢断言这位置他是否坐得安逸,更没人敢拍着胸脯保证,这未来西凉的天下,是纳兰辰的。
有句丑话可得在前头,这当了皇帝的半途都能被人推翻,更有甚者,杀兄弑父,狼子野心。自古以来,皇室关于皇位之争勾心斗角,腥风血雨,放眼前朝,睢唐盛世,前朝皇帝李政宗,发起午门政变,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弟兄,不惜手足相残夺得皇位。千百年来,改朝换代,只不过尔尔云烟之间。
这纳兰辰固然是太子,可却身处与水深火热之中,前有祈王容祈才华横溢,后有荣王纳兰宇威胁有加,再加上一个叫他怎么也捉摸不透的瑜王纳兰修,他深谙自己的储君之位岌岌可危,自然是想着拉拢朝野上的势力好巩固自己的储君之位,以除内忧外患,以保储君之位。
若要拉拢,慕容家无可厚非的定是第一抉择的对象。这慕容家稳固百年,在朝堂之上一家独大,权倾朝野,是帝国权利核心。得慕容家庇佑,自己变相于笼络各方朝臣,皇位自是手到擒来,更别说这纳兰辰身后还有孟家的拥护,这储君之位更是稳上加稳,根本无需担忧其他威胁,高枕无忧。
倘若果真如此,那么这个纳兰辰可真是野心不小!
几房夫人与小姐站在主厅门口候着,慕容靖也匆匆赶到,第一时间便是在人群之中搜寻云歌的身影,却并没有见她的人。他也根本没有想到圣旨竟这么快就下来了,他昨日询问过父亲,父亲对此也十分慎重,打算今日一早便去皇宫,却不想圣旨这就来了。
他心中有些担忧,依妹妹那样的性子,只怕是死都不愿嫁入太子府的吧!
一群人候着许久,不多时便看见,后边还跟着好大的阵势,派头十足,连带着整个气氛一下子变得无比肃穆庄重。
众人的视线又落在他手中谨慎拖着的玉轴圣旨,天哪,还是一品圣旨,可见皇上对于这门指婚的重视程度!
苏海清没见到老太君,于是笑道:“咦?这慕容云歌不在府上吗?怎么这么半天不见人影?”
“许是在打扮呢!要接圣旨,自然得妆点体面些!”慕容诚笑道:“公公,请先喝杯茶罢!”
苏海清笑了笑,却婉声推拒道:“呵呵!咱家也是奉命传圣旨,接下来还有别的要事,这茶水就不必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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