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备精良,行程匆匆的百余名部曲,哪怕绝大部分都没有马匹,只能靠双腿匆匆赶路,也是流民不敢招惹的对象。趁着这一路急行军,许徽在心中默默记下每日大概赶了多少路,算算时间又是多少,并时不时请教胡人的事情,为以后的战事做准备。
“匈奴可汗如今的大阏氏,是柔然的银铃公主。”这一日,讲完了胡人作战方式的戚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你应该知道,匈奴的规矩,一向是最疼惜幼子吧?这位银铃公主,是个极为美貌又工于心计的女人,她迷惑住了老迈可汗的心灵,让他沉醉于她的美貌与风情之中,变得越来越偏听偏信,对幼子的宠爱越来越过。除非匈奴闾利可汗等不及小王子长大,在六年之内,否则,匈奴必定迎来一场极大的内乱!”
对诸胡之事,许徽的了解也仅仅来源于许泽一知半解的教导,事实上,由于情报的短缺,两人对诸胡的了解与认识,都是极为浅薄得。就好比现在,许徽想了很久,才挫败地问:“柔然……是匈奴的哪个部落?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戚方闻言,不由哂笑:“若在匈奴诸多部落你想,纵然你对匈奴无比了解,也是想不出来的!”
“哦?这么说,柔然莫非是……鲜卑的一支?”许徽刚说完,就摇了摇头,否定自己的猜测,“匈奴人看似粗犷豁达,实则心机深沉,排外严重。哪怕是我汉室公主和亲,都只能做可汗的阏氏,而非大阏氏。哪怕他们不重嫡庶,这个位置,也没有随随便便让给外人的道理啊!”
听见她这样说,戚方不由笑了起来:“不错,大阏氏不能让外人坐,但有匈奴血统的,就没有问题吧?”
他前后两句话,听上去矛盾到了极点,许徽却一下就抓住关键:“所谓的柔然,是匈奴与鲜卑的混血?”
戚方点点头,说:“正是。鲜卑人肤白貌美,又一度不如匈奴强盛,是以族中女子大肆被匈奴人掳去,沦为奴婢,侍奉在匈奴贵族身边,为之生儿育女。后鲜卑强盛,与匈奴分分合合,匈奴掳鲜卑女人之事虽收敛了许多,却架不住多年交战与通商,让许多匈奴人与鲜卑人混在一处,加之西北地域的羌人,逐渐崛起的突厥……这些胡人聚聚一处,生下诸多孩子,渐成拓跋鲜卑一族的诸多部落,而柔然,便是拓跋鲜卑部落联盟的领袖。”
汉人心中的胡人,无非曾经给予汉人巨大创伤的匈奴、羌与鲜卑三族,若不经戚方这等熟人解释,许徽也不会知道,关外局势竟也如此微妙。正因为如此,她的心思又活络开了。
老牌霸主匈奴;新兴强族鲜卑;位于西北,对北方蠢蠢欲动的羌人;混血的拓跋鲜卑;逐渐崛起的突厥……错综复杂的关系,彼此之间暗潮汹涌的局势,却恰好是汉人的机会。
纵然不在胡人之间制造矛盾,他们之间的矛盾,也同样尖锐无比。倘若能派人过去,挑拨他们的关系,进一步扩大……不,现在还不行,上党许氏的分量还不够重,拿出的东西,没有多少人会信。
她要等,要忍,直到这个家族真正成长起来,才拥有操纵棋局,左右天下大势的资本。
戚方不知许徽心中所想,只是轻叹道:“无论我怎么祈祷,闾利那个老东西都没有半点风寒着凉的意思,身体康健至极。偏偏只要他活着,银铃公主掀起的风浪,只能克制在一定范围之内,无法造成让整个匈奴动荡的大乱子不说,还会加强匈奴与柔然、鲜卑两族之间的同盟关系。”
说到这里,戚方揉了揉太阳穴,很是头疼道:“雁门虽号称铁壁,可自家人知自家事,胡人来十万兵马,雁门尚且能守得住。若是匈奴不计一切代价,大举来攻,缺人缺粮,没有后援的家君,也坚持不了多久,何况……我真怕鲜卑不走从前的路线,直接与匈奴联手,绕道雁门……”
“戚郎君……”
“现在想这些,也没多大用处。”戚方打起精神,扬起微笑,平静且带了点释然地说,“倘若雁门被攻破,你定要留心……罢了罢了,没个准数的事情,我们在担心什么呢!胡人的青壮还没长成,真正的大战少说要等个七八年,世事瞬息万变,指不定到那时候,又是另一重天地了。若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一辈子也成不了大器,你说是不是?”
许徽也笑了笑,肯定了戚方的话语:“你说得极对,恰是这个道理。”说罢,她望向戚方,说:“还有两日,你就要单独启程,纵然走得是官道,也要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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