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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许徽的疑问,李准与林信便确定,许徽在军政事务这两块,无疑是非常熟悉的。(wwW..l)否则,她也不可能在林信才将话起了个头的时候,就勾勒出清晰的脉络,抓住问题的关键。
正因为如此,原先有些担心许泽太过轻忽壶关的问题,心中嘀咕着派一个姑娘家来顶什么用的李准与林信,总算觉得肩头的担子轻松了一些。是以林信轻轻摇了摇手中的羽扇,继续道:“大批没有,小股流民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壶关周边,却不是什么太过稀奇的事情。”
流民的到来无禁止,为名声计,无论哪个郡县,都少不得接纳一部分,连壶关也不例外,否则许泽也不会象征性地设置几道关卡,没派人逐一排查不说,就连壶关县城,也只是接纳流民的人数。这一点,许徽心知肚明,所以她望向林信,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就听见林信慢悠悠地说:“女郎应知,壶关位于两山之间,百姓靠山吃山,又蒙郎主指引,种植茶果桑麻,日子过得颇为富足。但人手这种存在,永远是不嫌多的,您说是不是?”
他这几句话,似有前言不搭后语之嫌,许徽却一下子就弄明白,壶关的问题出在哪里。
但凡世家,皆可庇护自家奴婢,以及被称为“荫户”的门客、僮客、佃客与庄客等存在,后者在官府有特殊的,记名于庇护自己世家名下的户籍,凭此享有不纳税,不服役等多项权力,与主君关系极好的荫客,子孙前程较之普通士族弟子。亦不多让,是以人人趋之若鹜,削尖了脑袋想成为世家的荫户。
若按照大齐律法规定,纵然是世家中第一等高门的膏粱之姓,能庇护的荫客,也只有六十户。可纵观大齐高等门阀,哪个不是坐拥十数甚至数十庄园与作坊,在其中劳作的人成百上千?这其中的绝大多数人。并非拥有户籍,登记在册的荫户,而都是背井离乡,没有户籍,从而不得不为奴为婢的流民。他们被世家纳入麾下,同样不需要缴纳赋税,被征徭役。却将生死与自由都交给了主君,被打杀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隐户的存在,是一桩所有人都知晓,却心照不宣,丝毫不会提及半分的“秘密”。正如林信所说,免费的奴婢。谁会嫌多?壶关的官吏,倒有大半是许泽从寒族中提拔上来的,对自认为有了身份的寒族官吏来说,第一时间购置田地,雇佣人手,兴建庄园,乃是头等大事。纵然许泽下了禁令,可人嘛。都有那么一点子私心外加侥幸心理,想着在许泽设下的限度之外,自己再多接纳几十个人当自家奴婢,开垦更多的田地,增加每年的收入。也在情理之中。
一个人这样做不打紧,可若人人都这样做……想到这里。许徽沉吟了好半天,才问:“私自收留流民的管理占了壶关管理数量的多少?他们收留的流民之中。有人不安分,被查出是细作?三叔又是如何做的?”
听见她的问题,林信苦笑了一下,才说:“壶关官吏之中,拥有几十亩薄田,不需要那么多人服侍与劳作,秩俸微薄的小吏倒也罢了。而那些手握权柄,秩俸在三十石以上的官吏。乃至乡间稍微有些权势的乡老、蔷夫,游缴等人,都或多或少地收留了一些流民,更别说亭长、里长、乡长以及……那一位。”
“听起来,牵连倒是极广,的确不好处理。”早在林信提到流民问题的时候,许徽就差不多想到这种情况,听见林信这样说,她没露出半分惊讶的表情,只是在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www..l)所以,许徽问都没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直接跳到最后一个话题,“那么……三叔他,究竟是如何处理这件事的?”
谈及那位年轻冲动,暴躁鲁莽,却由于血统与出身,位居上党郡都尉一位,为李准直系上司的三郎君,饶是以李准的定力,以及对许泽的绝对忠诚,也流露出些微的不赞同之色。林信则连连叹气,不断摇头,见许徽越发忐忑,才无奈叹道:“许大人……着实太过率真了些,他听说这件事后,竟打算让所有官吏全将家中隐户几何,逐一登记并审核……”
“这怎么使得?”待林信停下之后,许徽才不悦道,“除却没落失势,无力保全宅邸奴仆,打落牙齿也得活血吞的人家,没有哪一个官吏,能够受得了无缘无故就被这样落面子。此事若往大里说,与断人财路也没什么分别,纵我许氏在上党极……对方又大多是寒族,无甚大势力,却也经不得这样消磨,更不能这样胡乱得罪人!”
见她神色凌厉,声音之中带了一丝不赞同的意味,林信心中一惊,手中羽扇摇晃的速度,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大齐重孝道,晚辈能在谈玄论道之时,与长辈意见相悖,激烈辩论,并被传为美谈,也能对长辈的不公据理力争,却没有随意点评,否定对方所作所为的道理。而许徽不自觉流露的态度……虽不带任何轻慢,仅仅就事论事,可她敢这样说话,显然非朝夕之功,而是一种无声无息的潜移默化。是以林信心中,许氏重要人物,或者说上党许氏诸多晚辈后辈在许泽心中的地位表,稍稍有了一丝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