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扬觉得许利这句话问得极奇怪,却不敢显露,更不敢怠慢,只是道:“来人就捎了这一句话,随即匆匆离去,再没说什么。”
“就一句话……”许利沉吟片刻,才挥挥手,让东扬退下,有些无奈地对江氏说,“无论如何,还是将蕊儿与萼儿都带过来吧!若二女郎愿意与她们说话,自然最好不过。若是不愿,也没什么……切记,二女郎没与你们说话之时,切不可主动挑起话头,明白么?”
江氏点头应下,又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夫主可确定,二女郎一定会来?若不是,奴又携了萼儿蕊儿来,定会被旁人笑话咱们为攀附都尉,连脸面都不要的!”
“来得若是大郎君,捎带的话中,必定要知会我们一声。”能坐稳壶关县令之位的许利,哪怕很有些贪财好色,胆小怕事,论心计与能力,却绝非寻常之辈,所以他极为笃定地说,“唯有女郎来了,为她声誉计,林信才会特意抹去她的名字。”
江氏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心道来都来了,再做这些小功夫又有什么用处?正因为如此,她对待许徽之时,态度虽热情,却大都是面子上的功夫,内心中很有些嫉妒与不屑。
才打一个照面,许徽就极有兴趣地发现,许利一家男女,对自己的态度截然不同。但这种小事,她没多少关注的兴趣,只是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许利。
许利生了一张国字脸,正气凛然,让人一看就觉得忠诚且威严,无端生出几分好感,是顶顶合适的为官之相。他对待许磐与许徽的态度,也拿捏得刚刚好,既殷勤又热切,也不会让人觉得他是在溜须拍马,阿谀奉承。是以许徽测了测头,果见许磐被第一印象迷惑,频频点头。
见三叔如此,许徽心中叹息,却毫不犹豫地开口问道:“许使君,壶关县内,近来可有商队进出?”
许利一听,立马打起精神,道:“壶关乃青徐二州通往凉州的重要关隘之一,来往商队自然颇多。光是今年,便有十七支商队前来,其中的十二支,都是……”说到这里,他有些谨慎地看了看周围,才微微压低声音,说,“都是按照郎主的吩咐,明着运送绢帛与粮食,实则囤积了铁器与食盐。”
青徐二州占盐铁之利,纵受过战火波及,也很快就缓过劲来,富饶程度比起从前也不差多少。而冀州多石炭,也就是煤,由许氏匠人制作的诸多石炭,少烟尘与气味,燃烧得又久,最适合放在火盆之中燃烧取暖。从而被世家追捧,纵然许泽将石炭的价格极为昂贵,还供不应求。是以许泽一直借着扼守交通要地的便宜,暗中与青徐世家联系,以制作好的石炭来交易盐与铁器。
许徽去过工匠坊,自然知道上党一年产的石炭,也就是祖父口中的煤,远远不止他们销售出去的那个数。但用煤炼出来的铁,比用木柴炼出来的铁,无论是韧性还是坚固程度,都要好了数倍,实在是打造兵器的好东西,许泽怎么可能将自家都不够用的煤卖太多出去,让旁人发现这个秘密?虽说在汉代,就有人用煤饼来炼铁,但眼下大家都被许泽引导,走入了错误的方向,单单认为煤不过是取暖之物。真正重视煤炭作用,并有足够的资财,能以之大规模炼铁的,还只有他们一家。
许徽沉吟片刻,方稳住自己的声音,让自己别露出任何不高兴的表情,让许利看出端倪,这才平静地为:“半年时间都不到,就来了十二波商队?咱们今年,到底运了多少石炭出去?”
许利不知煤乃炼铁要物,只当这玩意制出来的炭是能生钱的玩意,觉得自己为许氏聚拢盐铁立了大功,便颇为兴奋,还带了点神秘兮兮地比了一个数字,却让许徽的心都在滴血。
对许氏部曲训练,以及煤矿铁矿粮食产出的绝密事情,她经许泽允许,都翻阅过具体资料,算得上颇为了解。许徽很清楚,上党一地的煤矿开采量,每年大概有多少,却未曾想到,还没到半年,一年的开采量,就偷偷贩运了三成还有多出去!若加上卖到大齐各地的煤炭,少说得去了六成!
难怪祖父要与沈孚商谈,以粮食换取盐铁,或者说一部分的食盐。想到那些能制作诸多兵器的好东西,被炫耀斗富的世家成员当做柴火来烧,许徽真觉得有一口血梗在自己的喉咙中,久了真的会折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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