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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许徽若有所思,许磐扔下手中的铁矿石,问:“范氏的事情,可是完了?”
“需要咱们做的事情,已经没了,但这件事,不过是个开始而已。”许徽平静道,“接下来,就得看祖父的手段了。”
这些天,她反复思考上党郡的民生军政,细细揣摩许泽近来行动与命令的用意,终于将一件件事情都梳理得条理明晰,并在彻底明白的同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与许泽知未来天下必乱,为在群雄逐鹿中,占据足够的“势”:一要收拢人心;二要在不扩充地盘,引起旁人反弹的情况下,积攒足够的实力;三要麻痹旁人,不让任何关注上党许氏的世家生疑,认为他们有狼子野心。
不得不说,前两点,他们都做得极好,第三点……有嚣张跋扈的梁氏挡在前头,分担视线,压力实在轻了很多。但任何事情都是一样,日子久了,总会露出些许破绽,尤其是他们这些年向青徐二州世家购买的铁矿石颇多,已超过了诸多世家郎主与幕僚心中,上党许氏能承受的极限。
对一个已经掌握了上党全郡,没什么扩张的想法,做出种种姿态,急欲向侨姓与吴姓世家靠拢,往政坛发展的世家来说,这等举动,未免会引得聪明人的狐疑。若再联系一些别的事情,足以让拥有陆玠这等聪明人的膏粱之姓生出提防之心,对上党许氏进行压制。
在皇权尚未彻底湮灭的情况下,合情合理的圣旨若是抗了,仍旧是一顶足以让人入狱的大帽子。所以,现在的他们必须考虑,如何示敌以弱,或者说,在不开罪重量级人物的情况下,示敌以弱。
正因为想明白了这一点,许徽才在壶关。卯足了劲地抹黑自己以及自家的名声。
论家族。(WWW..l)则毫无规矩——只因受宠,就让年幼的侄女凌驾于官居五品的叔叔之上;论子弟,则娇纵跋扈——不顾忌两家交好,任由自己的性子来行事;论厉治,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壶关乃军事重镇。却没清干净区区流民组成的山贼……这一大通伪装,虽顶多能让聪明人半信半疑,但对绝大部分盲目骄傲,觉得北姓世家的子弟无甚大用。暴发户就是暴发户,永远学不来世家底蕴,又信奉“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纵知范闲话语中带了怨怼,不尽不实,却仍旧偏信他三分的诸多世家子来说。足以混淆视听。毕竟,范家的那位郎主,以及青州牧沈孚,都不是吃素的。范闲顶多添油加醋,却不敢将许徽没做过的事情,也安在上党许氏头上。
许磐不清楚许徽的考虑,只是有些担心地问:“你确定,东莱范家真的会为这么一件,不。这种骄横无力的奴仆,就贸然切断与咱们的盐铁交易,乃至一直维系的友好关系?”
想起前世见过一两面的沈孚之妻范氏,许徽抿了抿唇,才淡淡道:“范氏这一生,过得实在太顺了。”
是的,对范氏来说,除却沈孚奋斗之初,她受过一些言语讥讽之外。她的人生。完全没有什么波折——在闺中则为华腴之姓族长嫡女,出嫁之后。婆母宽厚,夫主敬重,肚皮又争气,一口气生了三四个儿子,个个都对她孝顺得不得了。
这种顺遂的,一直为人上人的生活,纵然没有脾气,也能养出三分来,何况是本来就骄傲内敛的范氏?青徐世家势力极大,为压制他们,吴姓与侨姓倒是空前一致,抬出北姓,一口咬定世家只分三姓,将青徐世家忽视,让他们与北姓世家生出芥蒂。虽说这点心理障碍在利益面前,实在算不得什么,可对一个从小在此言论中长大,平日闲得太过,还对丈夫拥有足够影响力的妇道人家来说,只要有人在旁不住撺掇,纵是星星之火,也足以燎原。
“区区一个妇人……”许磐小声抱怨了一句,却想到许徽也是女的,便果断住了嘴。
许徽倒没介意这些小事,只是一面盘算着许氏的未来,一面回了壶关的县衙,谁料她才踏入县衙大门,就见阿肆等在门口,一见许徽来了,连忙迎上去,急急道:“女郎,林郎君带了苏郎君来,许使君却恰好不再县衙之中,婢子自作主张,请他们去了偏厅暂歇。”
苏灿了?许徽挑了挑眉,轻轻颌首,说:“你做的不错,去与他们说,我换身衣裳就来。”
阿肆领命而去,许徽则到了自己临时的卧房,换了一身比较正式的装束后,就大步流星地走到偏厅,恰见林信与苏灿正在品茶。
见许徽来了,林信很有眼色地说:“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没处理,我先走了啊!”
他这挤眉弄眼的模样,着实不像介绍谋臣,倒像要保媒拉纤,实在是不入世家子的眼。但无论许徽,还是苏灿,都没对他这等行为有何不满。
许徽有好气又好笑地看了林信一眼,随即挥挥手,摈退众人,方微笑着说:“苏郎君的气色,看起来不错。”
“女郎大事办成,精气神自然远胜苏某。”苏灿不紧不慢,异常从容地说,“在女郎面前,灿不敢自许。”
许徽未露丝毫惊诧之色,淡定自若地反问道:“苏郎君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