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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徽出身世家,自然了解世家内部的情况,野路子看起来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在世家子弟看来,却合情合理到了极点。所以她一听陈十五的描述便明白,这绝对是太原窦氏内部又一次争权夺利行动导致的意外。不仅如此,她甚至能够猜到双方领兵的人是谁――窦开让他的弟弟窦合挂帅,已不是秘密,而能公然不听窦合命令,年纪又足够的,整个太原窦氏,也就那么一位。
“窦开聪明一世,在儿孙的问题上,却着实糊涂。”苏灿轻摇羽扇,淡定自若地评价,若不看他空荡荡垂下的一只裤脚,倒真有点神仙中人的意味,“若是换做是我,定会选择能力平平的嫡长子窦证辅助窦合。”
苏灿使惯了阳谋,轻描淡写一语,便是难以抗拒的好计。
若是将窦诚换做平庸的窦证,为自身摇摇欲坠的继承人之位着想,窦证定会想尽办法拉拢窦合,只有听从,没有反对的份。如此一来,窦合声望足够,又能全力施为,无人与他针锋相对,自然能让军队悉数听从自己的命令。若是胜了,窦证赚足了威望,家宅平安;若败了,自是弟弟与嫡长子不好,想换成属意的儿子,也就少了几分压力。
许徽心情尚可,闻言就笑了笑,凑趣道:“我们该庆幸窦开偏心,明明寻出一条山路,却派了心高气傲的窦诚来。若他真如先生所说,派窦证与窦合里应外合,猝不及防之下,或许真能拿下九云山道,那才是上党的心腹大患。”
上党在九云山道的驻军占据高地,俯瞰蜿蜒的山道,除非资深山林人带路。又每每夜间赶路,或能躲过守军视线,但无论如何,行至最后一段路,却是怎么也避不过去的。山道之上的上党守军只需推下滚石檑木,就能让行走在山道之中的人死去大半。(WWW..l)正因为如此。欲走中路攻取涅县乃至上党,九云山道非取不可。区别只在于窦开求稳。欲先取山道,大规模运兵,窦诚却太过自负,打算先攻占涅县,再杀回去罢了。
对于许徽的意见,三人皆没有反对的意思,很显然,在他们的心目中,九云山道与涅县的地位绝对无法相提并论。吃掉主力部队与吃掉先锋部队的分量也完全不同。更何况,许徽与苏灿还有更深一步的考量――若窦诚兵败身死,窦合无论胜败,都无功无过。毕竟窦诚这是自作孽,不可活;但若窦诚无事,窦合却败,窦开那些本就对郡守之位蠢蠢欲动的弟弟们,定会借机生事。如此,恰好方便他们进一步的进攻行动,不是么?只是周默到底沉稳些,问:“涅县那边……”
“攻城历来比守城难,窦诚手上的人也不会太多,能困得住涅县一时。困不住涅县一世。”许徽不紧不慢道。“何况窦诚此人顺风顺水惯了,一旦失利。就会神思不属,脾气暴躁,哪怕有一身真才实学,也难以施展。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一直维持气急败坏的状态,不能让他冷静下来。”
苏灿闻言,不由哂然:“这容易,攻城之道,无非就那么几样。关松乃是稳当人,难被骗开城门;涅县城内百姓好歹过了万,悉数发动起来,也能守个十天半月;真正需提防的,无非城中大户投敌,与敌方有高明的矿工或精通风水堪舆之术的人,挖通地道罢了。”
他虽说了两点,但谁都明白,真正需要注意的,便是那些城中大户。这些大户往往修筑了坞堡在外,能防御一时,但哪怕窦诚没抽开身去攻击他们的坞堡,他们也会惴惴不安,左摇右摆。其中出几个被窦诚花言巧语迷惑,妄想得到献城之功的家伙,也非不可能的事情。
在场的都是明白人,自然清楚苏灿话中的意思,许徽轻轻笑了笑,边摇头边道:“这般得罪人的事情,又让我来做!”
说是得罪人,许徽的声音中却无任何异样,也没多少吃惊的意思。显然早就想到了这一层,也不把那些除了占地多一些,在县衙有些许官吏,又下大力气打通关节,很是张扬,称霸一方的大户看在眼中。毕竟对上党许氏来说,这些大户都是拉拢也可,换人也行,完全不足为提,不需要探讨什么条件的存在。当然,适当的度也是必须的,震慑过了头,让人生出兔死狐悲之感,就不那么妙了。
三人之中,周默是个闷葫芦,能少说话就少说话;比起口舌,许林更愿意完成主君命令,唯有苏灿微笑着应道:“将军若想让我写信,倒也无妨,只不过灿乃一介白丁,关使君接到信,少不得揣摩片刻,若是贻误时机,未免不妙。”
他此言一出,周默看他的眼光就不同了,许徽心中也有点吃惊。毕竟苏灿难得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说句不好听的,几乎是在直接讨要官职,并许诺愿为许徽背黑锅――而后者……说不是下注,谁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