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灿见许徽的态度,态度更是悠然,语气比起方才也真挚了不止一筹:“将军如此认为,自是最好。”
他既有心投效许徽,自容不得主君软弱犹豫,瞻前顾后,更不能投靠一个颇难听得进别人意见的主君,这一点,许亨倒是做得很好,该狠辣之时绝不手软。偏生许亨本就很聪明,心气又比较高,苏灿知若两人意见有了分歧,许亨未必能采纳自己的建议,许徽在这方面占优势,却又是个女郎,先天性别决定道路必将走得非常艰难。是以这几年,已经在上党许氏下注的苏灿都在观望,迟迟不能决定自己到底应该偏向谁。
直到许徽将心中对得到生母关爱的渴望压下,与平氏彻底决裂之后,这位一直受女性天性,以及前世经历影响,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所有人的认可;更希望通过“重生”,挽回前世一切遗憾的女郎终于认识到,哪怕自己蒙天眷顾,得以重生,这世界上也有很多的无能为力与无可奈何。
摈弃属于重生者那隐隐的自高自大,不再妄想面面俱到,得到所有人认同,而是懂得取舍的的许徽,仿佛那蒙尘的宝剑,终于得见天日,开始展露天性之中对权力的渴望,对玩弄权术的喜爱,对血火硝烟的渴求,以及本性中属于上位者那冷酷的一面――哪怕后面的这些,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却被冷眼观望的苏灿窥见了端倪,在权衡之后,他果断选择下了这个赌注。
女子又如何?商有母幸妇好东征西讨,战功赫赫,还掌管祭祀,连武丁都对之尊敬并忌惮;太史公编纂史记,为临朝称制十六年的吕后撰写本纪,视之为帝王之属;汉太皇太后窦氏承高祖意愿,奉黄老之术,辅佐三代帝王,推动文景之治;大齐开国皇后郭圣通在举城被困之时,毅然走上城墙,带兵守卫城郭,又代在外征战的高祖批阅公文,处理庶务近十年,为大齐开国奠定坚实的基础;大齐清河公主以帝王爱女之尊,毅然选择嫁入好容易再次一统的匈奴,在异国他乡分裂匈奴的势力,不仅使之重新分裂,还推动羌人与鲜卑崛起,使之互相牵制……在历史上光辉熠熠的女子虽少,却也不是没有。
有作为之人,从不分男女,而权力这种东西,也不会因为性别问题,就不曾降临。再说了,世间能活到花甲的老人本就不多,上党太守许恽性格太过宽厚优柔,自然要将权力分担给自己的儿女;许亨才华甚高,心思机敏,从而眼高于顶,对自己嫡亲的妹妹却极为信任,从某种角度来说,效忠许徽比效忠许亨更划算,毕竟与前者发生冲突的可能性要远远小于后者,而多了亲情与血脉这么一层缓冲剂,也能让苏灿安然隐于幕后,大展才华的同时,也少了很多顾忌。
当然……见许徽忙着吩咐众人如何如何做,苏灿轻摇羽扇的动作稍微缓了一缓,眼神也深邃了一些。
经历那么多事之后,哪怕再怎么好的人,看待事情的角度也会有些阴暗,他虽不似柳瓒那般愤世嫉俗,对“人性”却也不怎么看好,自然得做好最坏的一手准备。
想到这里,苏灿微不可查地笑了笑,命人将自己那安装了滑轮的椅子缓缓推过去,见许徽转过身来,才问:“将军觉得,敌人可还敢再来?”
“九云山道未曾出事,他们就不敢再过来送死。”许徽心中激动,纵为求镇定,强自忍耐,身材也免不得飞扬起来,“纵太原窦氏图谋已久,但想送消息到谷远,也需要颇久时间,不需太过忧心,而窦诚……”提及这个送了胜利给她的家伙,许徽顿了顿,计算这么些时间涅县能否撑得住,若是城破,对方又能否控制得住局面之后,方很是笃定地对苏灿说:“离他死的日子,也不远啦!”
见许徽颇为兴奋,苏灿也就懒得在这个当头泼她冷水,说些扫兴的话,只是状似不经意地感慨道:“太原窦氏在上党经营如此之久,渗透当真可怕,若非窦诚好大喜功……”
许徽闻言,原本沸腾的心也渐渐冷静下来,片刻之后方正色道:“先生说得是,自视甚高,好大喜功,当真太过可怕。”
苏灿淡然一笑,受了许徽的感谢,也肯定了一件事――上党许氏在太原安插的人,绝对不会比太原窦氏在上党安插的人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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