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怀府一聚(2 / 2)

厂督有令 路乔 13572 字 2020-10-21 加入书签

这说明什么?说明庶子在府里相当的不待见。王妃管教森严,绝不会让这些庶子庶女有出头之日。

陛下若一再召见,必当引起怀王的警觉。虽然薛柒不清楚薛纪年为何笃定怀王府有谋逆倾向,但以他对主子的了解,督主绝不是信口雌黄之人。

虽说目前,此事并没有上报朝庭,但薛柒相信,这只是因为督主还未找到确切证据。可他刚刚又说,找不到证据更好?这让薛柒又迷雾了。

薛柒在脑子里默默的捋了半天思绪,发现越理越不通,算了,跟着上司走就行了。

他抬头,眼神坚定,再欲开口,却听薛纪年继续道:“如今厂内各方势力均有渗透,本督此次离京,正是让他们现形之际,待回京之后,一网打尽!”

话里颇有森冷之意,薛柒精神一振,东厂里有卧底,他早已知晓,但督主一直不同意声张,原来都是为了今日。

“督主是早算准了今日,才一直不让属下拔出那些钉子?”

薛纪年一笑:“若非如此,怀王府怎会轻易相信我会落难靖阳?”

人总是偏听偏信,总会下意识的相信自己人说的话。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说殷子商。

但从殷子商选择出手相救而不是落井下石,便可以看出来,他也在等一个机会,一个离开靖阳的机会!

而今,他亲手将这个机会奉上,殷子商,这个人情可要记得还!

薛柒深鞠一躬,恭敬道:“督主料事如神,属下钦佩!”

薛纪年抬手:“万里长途,如今才是开始,往后会更加艰难,你需先做好准备。”

“是!”

以为薛纪年不会再说什么,薛柒正准备告退,忽然想起一物。他从怀里摸出一只银蝴蝶,呈给薛纪年。

薛纪年目光落在薛柒掌心那只银蝴蝶上,定了定,伸手捻了过来。

薛柒认识这只银蝴蝶,这是那个女匪之前一直戴着的。但他弄不明白,为何督主要特意让他去取回来?看起来又不值钱!

不过这个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下一刻,他的耳边响起薛纪年平静无波的声音:“查下去,谁丢了面具!”

薛柒一凛,猛的抬头看向薛纪年。

随即脸色一白,跪倒在薛纪年脚边:“督主恕罪!”

“此事与你无关。”

薛柒身子微微一抖,声音愈加低沉:“属下身为地字号乙绝的影首,下属失误,属下责无旁贷。”

他必须要扛下这个责任,他认了,罪不致死;他若不认,那个乙绝必死无疑!

“本督说了,此事与你无关,不必再提。”

“督主!”薛柒还想再争辩一下,却接到薛纪年乍然冷却的目光,他心底一寒,不敢再在此事上复议。

见薛柒又垂下脑袋,薛纪年的目光又悠悠的转向窗外,窗外阳光暖暖天色正好,不知他又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也跟着暖了暖。

“让他自行去刑房领鞭三十,遂出地字乙绝!”

薛柒愣了一下,随即向来冷酷的脸上漾起一丝喜意,这是饶那小子一命了?

“是!”

末了,又道:“属下替他谢过督主不杀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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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悦阁

星悦阁与怀王府隔了三条大街,阁内装潢富贵风格华丽,算得上靖阳高规格的宴宾之席。

丝竹悦耳女伶娇美,琼浆玉液瓜果时蔬流水般的呈上,一时之间觥筹交错酣然尽欢。

宾主有没有真的在欢?花浅不清楚,反正她一点都不欢。面前那盘烤鸡已经无数次的在向她招手,为了身份,她花了十二万分的力气才按住自己那只蠢蠢欲动的手。

她觑了一眼旁边一身华服锦衣的糟老头,看殷子商那谦逊之势,八成就是怀王爷。还有他边上那个总是对着她笑得一脸恶心,只要她目光瞥到他身上立马举杯敬礼的男人,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怀王府世子。

那老头本来是对她举杯频频呵护有加,后来发现她只是个会傻笑的木头美人,就算身份尊贵,也拦不住他眼底那一闪而逝的鄙视。

这糟老头大约当她是个傻子,跟她客气了一番后就不再关注她,全身心的投入到灌醉薛纪年的大业中。

他自己倒是不喝,说是身体不好,医师嘱托不能饮酒,于是让殷子商代喝,一杯一杯接一杯,看得花浅目瞪口呆。

好酒量啊。

薛纪年也不惶多让,薛柒站在一旁替他斟酒,换了一壶又一壶。

乘着换盏之际,薛纪年举杯笑道:“此杯,臣下敬王爷,愿王爷身体长健福寿绵延。”

怀王爷抚着山羊胡笑得哈哈:“承提督大人吉言。”一挥手,边上殷子商又是一杯酒下肚。

薛纪年道:“此次多亏王爷出手相救,臣下再敬王爷一杯,祝王爷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怀王爷又是哈哈哈,哈完以后道:“提督大人真是会说笑,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有八九,怎可能万事如意。”

他叹了口气又道:“本王旗下若有提督大人这般人才,想来会如意一二。”

薛纪年拱手敬道:“王爷鸿福,岂是常人能比。”

话落,饮尽杯中之酒,又道:“王爷之举恩同再造,他日若有需要,臣下愿效犬马之劳。”

“好!哈哈哈……”怀王爷一脸橘皮笑得更深了,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花浅摸着自个儿肚子,有气没力的瞄了薛纪年一眼:我能不能吃啊?我到底能不能吃啊?

可惜薛纪年从头到尾没回她个眼风,她哀怨的又瞪了眼面前的烤鸡,有毛病啊是不是,整只端来,她要怎么啃?厨房没刀吗?不会分一分?

害她想假装淑女捻一小片都不行!

花浅决定眼不见为净,目光又直直的落在对面,然后看到那个世子又向她举杯了。

她端着酒杯,讪笑着回礼,一饮而尽。

歌伎又进来跳舞,水袖长挥呓呓呀呀,花浅看着看着,觉得自己眼前的烤鸡好像也在跳舞。

酒过半旬,薛纪年道:“此次公主回京,还需仰仗王爷。皇后娘娘思女心切,还望王爷能安排一二。”

“这是应该。景洲,事情办得如何?”

“回父王,一切已经安排就绪,随时可以启程。”

“嗯。”又向薛纪年道:“我这二子你也见过,布排事谊均由他一手操办,提督大人若是有什么要求,也尽管向他提。”

薛纪年拱手道:“不敢当,二公子贤名在外,安排定然妥当。此事有劳二公子,薛某在此谢过。”

殷子商道:“提督大人客气了。”

薛纪年道:“此事宜早不宜迟,敢问二公子,后日可否启程?”

这么快?

殷子商道:“可。只是靖阳风光,提督大人和公主不再逛逛吗?”这话,他是向着花浅说的。

见殷子商的目光直直的看过来,花浅拎着杯子的手只好放下,说真的,她很想逛逛。

“这次就不必了,本宫思亲心切,只想尽快见到父皇母后,他日若有机会,再来靖阳一领风光。”

双方又交流了几句,花浅均一一回过。

薛纪年道:“听闻王爷近来身子不适,不知可有好些?”

怀王道:“唉,老毛病了。”

薛纪年道:“既是如此,我等还劳烦王爷,实是过意不去。”

“本王倒无妨,这里里外外都由世子在打理,本王乐得清闲。”

薛纪年提杯遥遥向殷子文一敬:“薛某敬世子一杯,世子日理万机,辛苦了。”

“哪里哪里,不及提督大人万里奔波迎接公主来得辛苦。”殷子文讥然一笑,回敬了薛纪年。

薛纪年权当未瞧见,他又倒了杯酒,敬给殷子商:“世子公务繁忙,想必这次进京,应是由二公子代劳。薛某敬二公子一杯,往后一路,有劳二公子了。”

话落,不给殷子商回口余地,一饮而尽。

席上一时安静,殷子商苦笑一声,看看怀王爷,犹疑开口:“恐令大人失望,在下……”

薛纪年疑惑:“二公子有何疑虑?”

“提督大人有所不知,父王身子不适,作儿子的理当床前伺侯,焉有此刻离家之举。”话里满是歉意,又有对父亲身子担忧的顾虑。

薛纪年也沉声回道:“二公子所言极是。”

他目光缓缓一扫席上众人,又道:“只是公主回宫兹事体大,王爷微恙世子繁忙,这一路若无怀王府的主事镇领,薛某担心恐生变端。”

“这……”殷子商低头为难。

主坐的怀王爷爽朗一笑:“景洲不必为难,提督大人说得极是,公主金枝玉叶,不得有半点闪失。本王府里有医师众多,你且去吧,不妨事的。”

殷子商一撩衣摆跪于地上:“父王不可,儿臣怎可在此时离开,我……”

“唉,本王知道你孝顺,你这孩子就是性子犟,上次京里来旨,你便是因此而未成行,陛下仁慈,才没有怪罪于你。这次护公主进京,若有幸见着陛下,还得好好赔个不是。”

上次毕竟是抗旨,为了掩饰,他和殷子商都未能进京,虽然世子叩了好多头,但谁知道皇帝心中会不会有疙瘩?

不管他有没有,反正怀王爷自个儿心里的疙瘩很肿大。

这回由殷子商亲自进京,不管如何,多少能消弥皇帝心中猜忌。

怀王爷心中的谋算,殷子商很明白。

殷子商叩首道:“儿臣谨记父王教诲。”

薛纪年看着眼前这幕父慈子孝的戏码,手搭在席案上,食指一敲一敲的轻叩着,闲适从容,含笑不语。

花浅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整个空间都飘着一股“心满意足”的幸福气息。

他们这是在满足什么?

@@@

花浅蹲在院子里,无聊的看着池子里的鱼游来游去。

薛柒敬忠职守的站在不远处,他一手扶在刀柄处,身姿笔挺的站在廊下。

花浅在池边蹲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然后他觉得,这种能跟鱼玩一下午的人,这脑子也不知怎么长的,假扮公主这事怎么想怎么不靠谱。

他想不明白,督主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就看不出这姑娘是个傻子。

把这么重要的担子压在她的肩头,他怎么就不担心她会撂挑子走人?

一旦东窗事发,他与薛纪年必是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事到如今,他也不能再说什么,他闭了闭眼,除了咬牙认定花浅,别无办法。

花浅的心情很复杂,她倒是没有薛柒的顾虑,反正这个公主名头是薛纪年硬塞给她的,她顶多算从犯,一旦事发,她大不了包袱款款,继续浪迹天涯。

本来她还担心,东厂的护卫差不多死干净了,锦衣卫又没影,此地离京还老远,她很发愁接下来的路怎么办。现在有怀王府的作保,她一点都不愁了。

她愁的还是自个儿身上碧领天的毒,这毒可是连她师姐也说过解不了,她唯有进宫碰运气了。

说真的,跟这些天皇贵胄聊天就是累,看昨日薛纪年与怀王府那帮人的言谈便知晓,她进宫以后,过的肯定也是这种话里藏刀的日子。

想想都心累。

不过往另一个方向想,这次能逃出生天,应该算跟薛纪年同生共死过。如此,她进宫之后,兴许他多少会顾忌些情分。

能从东厂提督手上拿些情分可不容易,这么一想,她又乐观起来,再一想到那万两黄金,花浅不由笑出了声。

薛柒木然着脸毫无情绪,唯有“傻子”两字从齿缝中轻飘飘的溢出,落在满地菊花丛中,风过无痕。

@@@

隔日,车队整装待发,花浅身为公主,这次自然不好再与薛纪年同乘,怀王府替她准备的车辇华丽富贵,坐着舒适得很。

殷子商坐在高马之上,英姿勃发,一声令下,车队缓缓启动。

花浅打了个呵欠,开始昏昏欲睡。

之前与薛纪年一起,还有个聊天的伴儿,现在就她自个儿,除了睡觉也没什么活动了。

薛柒倒是离她不远。

但现在身周之人皆是陌生,她即便想跟薛柒聊聊天,也不知能说些什么。

车队不知行了多久,花浅忽然听得薛纪年的声音。

很快,她的车帘子被掀开,薛纪年向她柔声说道:“请公主下车。”

咋?到了?

花浅一头雾水的跳下马车,见周边众人三三两两的处着,想来是到了休整的时间。

“公主请跟我来。”

“去哪儿?”

她看了看,只有薛柒跟在他们后头,殷子商正指挥着众人行事,对三人的离去并无关注。

“不用担心,我已跟二公子打过招呼。”

跟着薛纪年走了不多一会儿,花浅看见一处墓碑。

“这是?”

“八风渡那对祖孙的安息之地。”

花浅心底一抽,她的眼前闪过那个死不瞑目的孩子。

“我让人将他们收敛在此,离开之际,我想你应该想见见他们。”

薛纪年说得没错,这对死得凄惨的祖孙一度让她对薛纪年憎恨,她一直以为,他们会曝尸在那个简陋的茅草棚中,无人收敛。

如今看来,薛纪年并没有坏得彻底。

她没有问当日动手那个厂卫如何了,她后来再也没见过他。

就算他如今安然无恙,她也不能指望薛纪年为了这已死的两个平民,而真下手杀了自己的下属。

虽说是两条人命,可当时的确不是薛纪年下的命令,冤有头债有主,花浅就算心底再有不满,也怪不到薛纪年身上。

何况……花浅摸摸自己的脖子,老实说,她也不敢有什么不满。

“听说,这家还有一个女儿,本督已经派人给他们的家人送上赔礼,望他们在天之灵,可以安息。”

这对祖孙能不能安息,花浅不知道,但她知道,如今她的心底好受许多。

薛纪年既然肯有所补偿,其实已经算不错了。花浅不是个天真什么都不懂的人,当今社会,有权有势之人,弄死几条人命真如踩死几只蚂蚁一般简单。

她也明白,薛纪年只不过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毕竟他们回宫以后,还要相互扶持,他大约是不想在她心里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多谢督公。”

薛纪年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嗯了一声。

花浅认真的在坟前拜了拜,两人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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