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方才躬起,有人先行一步打上了轿帘,一只修长白晰指骨分明的手伸了进来:“臣薛纪年,恭请公主下轿。”
花浅一愣,随即欢喜的将手搭在了薛纪年的手上。
薛纪年的手掌稳稳的托住她,只在他自己知道,在她伸手搭上来的一瞬间,他手上的肌肤神经质的一抖,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直击心房。
他暗暗皱了皱眉,还不待开口,便见一张笑得炫烂的脸从轿内躬身探出,大约是刚刚睡醒,她的两颊微晕红潮,一笑梨涡更深,拂向桃腮红,霞光荡漾。
薛纪年忽然听到自己骤然加急的心跳声。
这股突如其来的情绪让他不适的顿了顿。
花浅本想抛个讨好的笑容给他,却不想与轿前弯身的薛纪年碰个正着,两人都默了默。
正午阳光洒下,在初冬的季节,添上一丝暖意。
许多年以后,花浅已经不记得这一路上京时是何种心境,唯记得朝阳门外,她一探身间,看见那双阴郁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双眸,微有些意外的注视着她。
她想,她一生都忘不了。
“啊?呵,不用扶不用扶,我可以自己下来。”
此时,这双眼睛的主人正微拢着眉头,显然对她的不配合有些不虞。
“臣薛纪年恭请公主下轿。”他再重申一次,看花浅明显有些呆懵的样子,他难得好心的小声补了一句:“这是规矩。”
听着那声极低的提醒,花浅展颜一笑,由着他牵着她的手,步出鸾驾。
公主的仪仗队早已列好,花浅缓缓的往朝阳门而去,薛纪年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直至一双人影,都没入在厚重深沉的铜门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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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坤宫乃当今皇后娘娘所居之所,历来为后宫朝拜之地,向来很热闹。
但今日格外热闹。
因为长宁公主今日回宫了。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玉坤宫’。
“长宁公主到~~~”一道尖细的声音拖得长长,从那匾额下方深深的传入。
花浅回头看了一眼薛纪年,他一直低着头跟在她身后,跟着她的步伐,不紧不慢。
花浅深吸一口气,提步跨进门内。从今天开始,她就是长宁公主。
雕花门扉依序而开,一排排的宫人侍从低着头整齐的站在甬道两旁,随着花浅的行进,依次跪地,嘴里高呼着:参见公主殿下。
花浅目不斜视,也不敢斜视,虽然一路上总有人拜她,但这种被一大群人同时跪拜的经历毕竟少有。她怕自己看多了,会忘了怎么走路。
这种场合,磕碰跌一跤,实在有些难看。
殿前正中的八宝锦榻上,一男一女坐着,中间隔着一张小几正低声说着话,瞧见花浅进了门来,才停下双双看向她。
一看这坐姿,皇帝夫妻俩无疑了。
“儿臣拜见父皇、母后,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唉,也不知道这样问侯对不对,反正一个万岁一个千岁总不会错。
宣统皇帝哈哈一笑,伸手虚扶了花浅一把:“平身。”
花浅受宠若惊的从地上爬起来。
除了这对夫妻,殿中还有一群芳香扑鼻的女人,或坐或站,打扮得花枝招展,个个笑意盈盈的看着她。那目光瞧着真诚怜爱极了,活像她是一盘卖相极好的红烧肉,此时正散发着诱人的芳香。
作为这万花丛中一点绿的宣统皇帝,瞧着年纪不过四旬,身着明黄衮服,头戴凌云冠,腰中一条白玉革带,十分威仪。
幸好注视着她的目光还算和蔼,这让没底的花浅松了口气。
他边上的女人打扮得很华丽,一袭曳地黄裙,衣襟镶嵌着金边,裙摆上用金色丝线勾勒出美丽的牡丹,华贵又优雅。长长的裙摆下,露出了同样勾着金边的红色喜鞋鞋头。乌黑长发梳成了云雾髻,头插珠钗与金步摇,光洁饱满的额头佩戴着金色的额坠,格外的明媚,雍容华贵。
这对大晋天下最尊贵的夫妇,便是她这个冒牌公主名义上的父母亲。
欺骗这样一对光芒万丈的天人,说真的,压力很大。
有点扛不住压力的花浅不敢再打量下去,低头悄悄换了个方向,继续打量她这便宜父皇其他的女人。
还别说,这堆女人里面,也有一个光芒万丈的存在。
她坐在皇帝左下的首位,一袭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下罩流彩暗花云锦裙,头发梳涵烟芙蓉髻,螺子黛描出的柳眉勾人心魂,殷红的薄唇扯出一抹弧度,看着花浅似笑非笑。
她不似其他妃嫔那样满含热烈的注视着花浅,花浅甚至觉得,她眼底偶尔闪过的那丝光芒,可以称为讥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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